第三卷 殇.陨落 -- 第七十章 被愚弄的人
第七十章被愚弄的人
聂政始终没说一个字,提起两坛酒,灌了下去。
他喝完酒,赵朝暮还是拉住他不放,就是要划船比赛。
无论别人怎么劝说,就是不放手。
何叔只好把她抱走,她竟大哭,说的都是一些不在赵国,何叔也欺负她,她的父王不要她了,所有人都不疼她。
何叔知道她喝多了,也还是手足无措。
“你不要哭了,我跟你比。”
众人惊奇的看聂政,他已向小船走去。
赵朝暮忙摸了泪,跟在他身后。
河旁早已停了两艘小船,赵朝暮似乎早有划船比赛的计划。
她上船,眼角的泪水都未干。
聂政冷冷道:“我不会让你的,你最好找个人跟你。”
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划船。何叔要跟去,她也不让,何叔只得托聂政照看她。
聂政上了船,不在理她,一直将船划到看不到众人,才停下。
赵朝暮还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她看起来到不像喝醉的人,划得吃力却很认真。已经到岸上的人叫不应的地方。
聂政仰面躺在船中,仰望苍穹。
天很蓝,蓝到人心里哀伤。是落日前夕,太阳还有炙热光芒,还需一会,他的光芒褪去,才会将天边染成喧闹的浪漫橙色。
现在,他也是孤寂的吧!浪漫到极致,是不是也是孤寂。
湖面很平静,而才有微弱的风。聂政眼睁睁的看着痛苦爬满他的额头。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一点一点填满身体的每一个空隙,让他感到呼吸里都是疼痛。
一切在他面前突然屏蔽,什么都听不到。
身体沉重的掉进那个虚空里,一直都想将他吸纳进去的虚空。
他想挣扎,身体却疲惫得虚弱无力。一种从心里生出的疲惫,想要放弃一切的疲惫。
他的潜意识里,知道还有那么多不能舍弃的东西,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的掉下去。
面上有冰凉液体,他抓住虚空里的稻草。
“你还睡,我要累死了。”
赵朝暮甩着手上的水,晚风吹动她的发丝,纤弱游离,她看上去突然很柔弱。
聂政闭上眼,不说话。
她又将水甩到聂政面上,“我要划过去了,你不要输了。”
她涨红着的脸,白里透红。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累的,像白云里的赤红,美艳绝伦。
她有些气喘,将船划开去。
聂政目不转睛看着深邃的苍穹,凝视一片虚无的空茫。
他停止这一场精疲力尽没有结果的战争,同样,也停止记忆。
还有很久吧!不能拒绝的空寂与苍凉。一直孤寂行走在广阔与渺茫中。
虽如履薄冰,凄苦阴郁。还是希望一直都这样的吧!一直这样,沧海桑田。
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两个他在意的人,不是吗?
夜幕来临,他将船划了回来。
何叔正焦急等他,赵朝暮还未回来。急坏了何叔,叫来许多人跟着找。
聂政又将船划了回去,对岸是一片森林,在夜幕里,幽深辽远,孤寂静谧。
赵朝暮的船停在林旁,人不知去向。
聂政上了岸,走进林里去。
这是魏击在轵城的最后一天,聂荣带他二人去了顺数小镇。
顺数小镇住的都是纯朴乡民,有良好的民风民俗,他们的港巷都用青石铺就,下过雨后,青石板上湿漉漉一片,清晰得像美人面颊上的泪痕。
可惜他们来得不是时候,今天没有下雨。
三人经过小巷,小巷两侧坐着纯朴的农民。有些在享受阳光的温暖,有些则聚在一起,谈论家长里短。
空气中突然弥散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味道越来越浓,好像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三人忙捂住鼻子,走来一看,是一家村民在烧猪脚。
猪脚已烧得漆黑如炭,刺鼻的浓烟从猪脚上冒出来,迫不及待逃逸四方。还能听见在空气中欢奔跳跃的声音。
聂荣突然大叫,“西门豹,你的脚。”
西门豹忙低头看,还跳了两下,左看右看,脚上没什么异样。
魏击也前前后后给他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来。
聂荣早在前方笑得前仰后合。
二人恍然大悟,她是将猪脚比了西门豹的脚。
魏击也笑得不能自持,“西门豹,我与你相识多年,第一次知道你脚长什么样,第一次有人敢对我魏国大将军这么放肆吧!都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对西门大将军说话。”
西门豹无可奈何,现在这个时候,不知自己是跟着笑,还是该生气。只好哭笑不得,瞪着笑弯了腰的二人。
走过一段,聂荣突然停住,拉住魏击,“不要动。”
魏击莫名其妙,可看她极其认真,只好站住。
聂荣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脸上一副惊异的神情,“好俊逸!”
生为魏国太子,怎样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的话没听过。可听聂荣说这句,他竟突然涨红了脸。轮廓清晰略显霸气的脸,有腼腆之态。
而且聂荣距他只一臂的距离,让他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后面那棵树。”聂荣说话,人已跳开一丈,做了个打架的姿势。
二人回头一看,身后果然有棵树。
轮到西门豹大笑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放肆跟太子说话吧!要是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有人敢这么蔑视太子。”
魏击窘得只想有个地洞装进去,可看摆了个打架姿势在那边的聂荣。一脸天真无邪,笑得纯美清丽,竟生不起气来。
他一脸严肃,唬着嗓子道:“西门豹,不准将这件事说出去。到此为止,三个人知道,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我非要了你脑袋。”
西门豹看他自己都不能说服的脸,早笑得忍不住,还是连声说是。
聂政在树林里找了一夜,才在一棵树下找到赵朝暮。
她腿受了伤,不能走。聂政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蹲下去背她。
她在后面双手紧紧掐住聂政脖子,“都怪你,那么慢,我等不到你才进了树林的。你要是一直跟着我,我的脚会这样吗?而且还一个人在树林里呆了一夜,黑灯瞎火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我掐死你,掐死你。”
聂政没有反抗,一直到她折腾得累了,才背起她走。不住咳嗽。
聂政背着她,她还是一直不停打他肩膀,打了一阵,又用双手勒住他脖子。
聂政还是一句话不说,只不住咳嗽。
“你就不会求饶吗?你说句好听的话我就不打你了。”
聂政只是背着她走,还是一句话不说。
聂政突然将她放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原来她折腾了半天见聂政无动于衷,就去揪他的耳朵,才刚碰到,聂政就将她放在地上。
她忙跛着脚追上去,“你等等我。”
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掉了下去。向下一看,下面插满削尖的木桩。
要掉下去,非得变成一个刺猬。
她吓得冷汗直流,“聂政,快拉我上去。”
她刚才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悬了空,还好聂政及时拉住她,不然她现在已是万箭穿心。
刚上来,就被一群人围住,都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赵朝暮那点三脚猫的防身功夫,已不知被吓到那里去了。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对脸上有疤痕的人道:“大哥,似乎没什么钱财。”
脸上有疤痕的人端详赵朝暮,“你大嫂刚死,正缺个夫人,带回去。”
赵朝暮躲在聂政身后,紧紧拽住聂政衣角。“你们谁敢碰我,我是赵国王女。你们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别过来,你敢碰我,我将你碎尸万段。”
众人大笑。
“我还正想做做做驸马的滋味。”疤痕脸大笑着来拉她。见聂政挡在她身前,将聂政推倒在地。把她提了过来。
“聂政救我。”赵朝暮已泪流满面。
络腮胡子举刀向聂政砍去。
“等等。”聂政站起,握紧的拳头松开,“你们放了我吧!我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络腮胡子鄙视的大笑,“饶了你可以,从我钻过去,叫我三声爷爷。”
众人无不笑得讽刺而放肆。
赵朝暮声泪俱下,“聂政,你不能这样。你是贪生怕死的小人,我看不起你。”
聂政看他笑得放肆的脸,有想扒下那张皮的冲动。他跪了下去。
“聂政,你不是男人,你禽兽不如。”
聂政突然一口血吐出来,摔倒在地。
络腮胡子无趣的收了腿,“是个快死的病痨,快给老子滚。”
聂政起身离开。
赵朝暮突然觉得,她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一种想要吃他肉饮他血的疯狂欲望,“聂政,你就这样丢下我?”
聂政没有回头,也不说话,这是他一贯的行为。
可是,聂政一生都记住了这个声音。像来自地狱一样冰冷,恨,死心的绝望。
聂政现在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错了。让这样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心里有了恨。
他不怕她恨他,很多人的恨,他已背负。可他怕她恨世界,怕她恨生命。
像自己一样,成了个没有生命感的人。可是他此刻该怎么办,出手吗?
是要出手的,可是,不能在她面前。好吧!你恨我吧!今后无论你怎样恨我,我都会接受。
赵朝暮看着聂政的背影将泪擦干,“你不是要我做压寨夫人吗?把他给我抓回来。”
络腮胡子忙将聂政抓了回来。
赵朝暮讥讽的冷笑,“想要苟且偷生。”咬牙切齿的将聂政拉到刚才那个深阱旁,“你死也别想摆脱我。”
一推聂政,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