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弥留鼠变1
奴隶厨娘马娣终于就快要走到人生尽头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没下过床榻了。
她睡躺在床榻上,别说吃饭服药,就连大小便都要别人伏侍。
马娣是个中年寡妇,无儿无女,在黑蝇村举目无亲,但由于她是个热心肠女人,乐善好施,遇事敢出头,敢仗义执言,爱打抱不平,替那些老弱势孤奴隶评理说公道话,所以她这奴隶厨娘在人缘极好,倍受村里奴隶尊敬。
所以在她重病期间,在她卧床不起的半个月时间里,她这间破烂茅草房,每天都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早晚都不断有人来探望他,来陪他说话,来照顾她吃饭服药。
那个前些日子死活要认她当干奴隶孤儿、放羊姑娘晨晨,更是每天晚上都通宵守护在她床榻前,寸步不离,连她大小便失禁弄脏被褥,都是这可怜姑娘每天按时给她拆换清洗,让她天天都有干爽褥子垫。
——前些日子这奴隶孤女触犯到巫师婆,要不是马娣人缘好,主动站出来替她说情,求巫师婆饶过她,这可怜孩子早被人挖掉双眼了,
所以这奴隶孤女事后对她心怀恩义,死活都要认她做干妈。
马娣很喜欢这个奴隶孤女,只不过她身染重病,自知时日不多,无法照顾这苦命孩子,便婉转拒绝了她的认亲愿望。
可这孩子性情执拗,无论如何就是想认她作干妈,不管她同不同意,看到她便干妈干妈地叫,嘴甜不说,还有事没事老往她这里跑,一进到屋里便这也做,那也做,把她那间破敝茅草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马娣实在无法回绝这个可怜孩子,便只得答应收她做干女儿。
只不过这时马娣卧病在床,不能跟她举行认亲仪式,便答应等自己病好后,一定认她做干女儿,让她住到这个家里来,以后好好照顾她。
晨晨得到这个答复,满心欢喜,所以后来她对马娣照顾得无比细心,满心希望她能早些痊愈,重新站起来,这样她以后便有妈妈,便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然而马娣却知道自己沉疴在身,病势危笃,这次可能再起不来了。
只不过看着这孩子孤苦伶仃,楚楚可怜,实在不好把真话告诉她,只能强颜欢笑,每天睡躺在床榻上陪这孩子说笑玩耍。
这期间马娣病势日渐危笃,最后连什么饭菜都吃不下去,只能靠稀粥维持生命。
这期间她老是吐血,经常大滩大滩地吐,有时甚至还会吐昏厥过去。
最后她睡躺在床榻上甚至都不能动弹,连翻个身子都要晨晨帮忙。
马娣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就要离开这个苦难尘世了。
所以这天傍晚,她乘着草屋里没有其他人,很费力地将手腕上那块戴了几十年的玉镯子脱下来,然后颤颤威威地将它交到晨晨姑娘手中。
她告诉晨晨,说她很喜欢有她这个干女儿,只不过她现在有病在身,不能象其他奴隶那样举行个真正的认亲仪式。
其实那些仪式并不怎么重要,只要她喜欢她这个孩子,只要她这孩子愿意拿她当妈妈,那她们就可以象亲人那样居住生活在一起,以后便是一家人。
马娣亲手将玉镯子戴在晨晨姑娘手上,告诉她,说这个玉镯子是她母亲传下来的,她在手上戴了几十年,现在她便把它交给她,算是个信物,有了这个玉镯子,以后她晨晨就是她马娣的女儿,以后她就可以住在这间破敝茅草房里,以后她们就是一家人。
晨晨毕竟是个天真孩子,还不怎么懂事,并不能完全理解马娣做这件事的真正含义。
她把这件事当成是个仪式,认为这是马娣婶正式收她做女儿,所以感觉这时刻温馨甜蜜,所以在戴上玉镯子后,这孩子激动得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叫了马娣一声妈妈,便倍感幸福地扑进马娣怀里。
马娣搂着怀里这苦命孩子,满怀酸楚,遗憾伤感,忍不住跟着掉下串热泪来。
这天傍晚马娣精神特别好,就象病情突然间痊愈六七成似的,身子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能主动翻身,连说话都比平时有劲儿得多。
或许是上苍特意想给这对苦命母女些机会,让她们有时间单独相处吧,这天傍晚,黑蝇村那些监头要所有奴隶加班干活,以至整个晚上都没有其他人前来探望马娣。
所以这天晚上,晨晨姑娘坐在病榻前,就着昏黄油灯,陪着她马娣妈妈说了很多知心话。
直到晚上亥末时分,晨晨姑娘才把最后一道药熬好后,倒在碗里吹凉,端过来用勺子一口口地喂给马娣服食下去。
马娣这些日子身子疼痛厉害,那驻地巫医给她抓的这几副药有镇痛安眠功效,所以她服下这副药后,很快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这时夜已经有些深了,所以晨晨姑娘见她昏睡过去后,便爬伏在床榻前打起盹来。
马娣这两天病势危重,折腾得晨晨姑娘差不多连着两个晚上没睡好觉,所以这天晚上她爬伏在马娣床榻前,很快便困倦难耐地酣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