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茅厕奸杀案2
直至他走到藤器街拐角处时，才很欣喜地发现，街边屋檐下有个卖甘蔗的中年男人，在摊子旁边砍弃堆放着许多甘蔗根尖，这些甘蔗根尖砍弃堆放在地上自然都是不要的。
龅牙狒看见这些甘蔗根尖，喜出望外，忙从那个卖甘蔗男人背后溜过去，想捡拾几块较大的甘蔗根，想拿到旁边去嚼食充饥。
龅牙狒这次来孟栋城前洗过澡，所以虽然他下身那条皮短裤脏污龌龊，颜色黝黑油腻，但身上皮毛柔顺黑亮，看起来还柔顺洁净，根本就不象是个乞丐。
而他偷偷溜过去捡拾甘蔗根时，很怕被人骂，被人驱赶，所以神色慌张，动作拙笨，就象是第一次去做贼的胆怯小偷似的。
卖甘蔗男人看到他那慌急饥饿的可怜模样，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他想：这外地男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弄光银两路费，饥饿难耐，又不好意思向人乞讨，所以才会溜过来捡食地上那些甘蔗根吃。
这些甘蔗根丢在地上根本没人要，捡拾几节，用不着偷偷摸摸，弄得象是做贼一样。
所以看着龅牙狒那可怜模样，他便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别怕，没事的，地上那些甘蔗根都没人要，随便捡吧，没人说你的。
龅牙狒听他这么说，才放心大胆地蹲在街边屋檐下，仔细挑选起地上那些甘蔗根来。
龅牙狒身体强壮得象头大水牛，捡拾些甘蔗根哪儿填得饱肚子啊。
卖甘蔗男人心肠慈善，见他饥饿难耐地蹲在街檐下拾捡拾甘蔗根，有些于心不忍，便出言制止住他，要他别再捡，然后便顺手从甘蔗堆里抽出三根大甘蔗递给他，要他拿去吃。
龅牙狒有大甘蔗啃，哪儿还用得着再捡拾地上那些甘蔗根啊。
所以他接过那三根大甘蔗，站起身子就想走，谁知刚要离开，卖甘蔗男人便从旁边萝筐里摸出三个大烧饼递给他，说是他婆娘刚送过来的，他肚子不饿，所以还没吃，现在就给他充充饥吧。
龅牙狒知道遇着好心人，便接过他手中那三个带着余温的大烧饼，眼睛一热，没等泪水涌流出来，便转身做贼似地逃躲开，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看着他那仓皇逃离模样，卖甘蔗男人忍不住感概万端，喃喃自语道：唉，在家日日好，出门时时难啊。
而这时龅牙狒已经溜到个背僻角落去，饥不择食地，大口大口地啃食起那三个烧饼来。
龅牙狒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地吃掉两个大烧饼，感觉有些干渴，这才拿起甘蔗撕食起来。
他就着甘蔗吃掉第三个烧饼，便专心致志地撕食起另外两根甘蔗来。
这两根甘蔗他嚼食得很细心，很用劲，就象连甘蔗渣都想竭力嚼食吞吃下去似的。
吃完手里这些东西，他那饥肠辘辘的肚子稍稍有些食物，便感觉再没那么饿，精神顿时好了许多。
然而这时他还不想出城，毕竟这点东西只是给肚子垫了些底，要靠他们渡过今天晚上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得想办法弄点钱，或者弄点食物带在身上，这样才能赶路回到深山村子里。
所以吃完东西后，龅牙狒便继续漫无目的地到处游逛，满心希望能找点什么东西带在身上。
在遇到刚才那好心男人后，他甚至想，是不是该鼓起勇气，厚起脸皮，到那些烧饼馒头铺里去讨点东西？
然而在经过家黍馍店时，他在铺子外面徘徊许久，鼓了几次劲儿，最终都没勇气走过去开口向人乞讨。
龅牙狒形象不好，满身黑毛，突嘴龅牙、骨格粗壮、貌相丑恶，所以以前在家乡小镇时，他就连站在人家店铺门口中，主人家都经常会觉得他那形象有碍观瞻，影响生意，老是会老大不客气地请他让开。
有些老板势力大，貌相凶，他离他们店铺还有好几步远，便被人家凶神恶煞地骂开了。
龅牙狒老象苍蝇臭虫似地被人驱逐，时间久了，便难免有些自卑，所以现在即使落难他乡，也鼓不起勇气，实在不敢腆着脸皮上前去跟人讨要东西吃。
所以在黍馍店门口红着脸徘徊许久后，他便低眉丧气，很无奈地打消掉讨食主意，转而想去那些酒楼饭馆里倒些残羹剩饭带走。
很多有钱人到酒楼饭馆里去吃饭，都会鸡鸭鱼肉，满满地点上一大桌子，这些鱼肉菜食经常都是吃不完的，有些菜肴甚至只是随便动了几筷子，他们便吃饱喝足离开了。
这些残羹剩菜是那些街头乞丐最为向往的美味佳肴。
只不过那些酒楼老板往往都嫌厌那些街头乞丐，不允许他们随便进到里面去装盛剩菜剩饭。
当然也有些老板心肠好，爱做善事，时常会把这些剩菜剩饭倒送给街头乞丐享用。
龅牙狒在孟栋城呆了好几天，在好几家酒楼饭馆里吃过饭，所以这些酒楼他现在可不好意思前去讨饭吃。
龅牙狒觉得应该到那些他没去过、老板不认识他的地方去倒点剩菜剩饭吃。
这时龅牙狒突然想起前两天，他经过南谯楼附近时，看到的一个场景。
那天他从南谯楼附近经过时，看到旁边酒楼里有桌邻街客人刚刚吃完饭离开，桌面上残剩着许多鱼肉佳肴，还有好几碗所食不多的剩饭。
这时有个衣着褴褛，身染巫毒，满身脓疮毒疔的驼背乞丐可能是饭坏了，什么都不管，便迅速挤身冲将进去，抓起桌面上那些鱼肉剩饭便急惶惶地往襟怀里猛倒。
由于怕被驱赶，由于怕挨那些酒楼伙计踢打，这可怜乞丐倒得甚是急迫，而且只是随便倒了两三碗便转身想逃。
由于行动慌张，惊恐惶惧，这巫毒乞丐刚转过身子想逃，腿下便跐身打滑，卟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头撞着凳角，撞得头破血流的，襟怀囊袋里那些剩菜剩饭随之撒了一地。
这巫毒乞丐感觉闯了大祸，顾不得疼痛，翻爬起身子，便想奋力冲逃出这家酒楼。
谁知他还没站起来，里屋那漂亮女老板娘便跑出来对他喊叫道：“这位大哥别慌，别怕，他们不会打你的，没人会打你，你慢慢起来，桌上那些剩菜剩饭你全部带走，不用害怕……”
那老板娘说话时，旁边已经有两个伙计赶过来，将这满身脓疮毒疔的中年乞丐扶起来，旁边还有个伙计拿了个缺角缸钵，将桌上那些鱼肉剩菜，连同米饭装了满满的一大缸钵给他递了过去。
这时那漂亮老板娘从旁边拿了块碎布，过去很轻柔地给那中年乞丐擦拭额角，边擦边对他说：“这位大哥，你是刚来孟栋城吧？别怕啊，我们酒楼每天剩菜剩饭都挺多，以后你饿了，就过来，人多的时候你别进来，就站在外面街角，有剩菜剩饭我会让伙计给你送过去……”
那中年乞丐好象是哑巴，不会吭声，听了老板娘这番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着热泪，冲她磕头道谢，然后便抬着那一大缸钵鱼肉剩饭转身离开了。
街面上那些看热闹的市民纷纷说这位老板娘心肠好，慈善豁达，是个大善人。
其中一个街坊还介绍，说这女老板以前在其他地方开过酒楼，心肠特别好，经常把酒楼里那些剩菜剩饭拿给外面那些乞丐吃，时间一久，那些乞丐都喜欢到她家酒楼里去讨饭吃。
龅牙狒当时对这情形并没怎么在意，然而现在当他输光银两，没钱吃饭，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家酒楼。
那酒楼女老板心肠慈善，他去讨点剩菜剩饭吃，应该不是问题吧？
那老板娘连满身脓疮毒疔的驼背乞丐都不在意，他这龅牙狒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这样一想，龅牙狒便有些欣喜地沿着旁边那条鸡市街，朝着南谯楼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