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第102章江玉玲的生死关头
早晨上班之后，江莲来到办公室半天了，局长江玉玲才慢腾腾走进来。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江莲想要抢着去接，江玉玲却飞快地跑到写字台前，迅速将电话听筒拿在手里。平时，她接电话的声音总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语调。这一次，来电话的人不知道是何方人氏？江玉玲一听，差不多就像是要打一个立正，立刻做出恭顺的样子，接着又“是是是”地答应个不停。放下电话，她就板起脸，吩咐江莲：快把上个月的工作总结打印出两份来，一会儿，市长要来听汇报。
听汇报，可以把江玉玲调去市长办公室呀，市长怎么大驾光临了？江莲心里嘀咕着，觉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有点儿反常。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江玉玲刚刚放下电话，守卫人员就把电话打来秉报：市长大人到了！
怎么，这么快？！市长的迅速到来像是打了江玉玲一个措手不及，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自己的办公室，不知道是急着迎接市长，还是吩咐办公室做好接待工作？由于着急，她往外跑时一不小心，把办公室门口的衣架差点儿撞倒。
这……这是怎么啦？江莲心里更闷了。这江局长，慌慌张张的，像是要遭遇什么不测了！
听说市长来了，办公室按照江玉玲的吩咐，迅速收拾好了局里接待上级领导的小会议室，又买来了水果、香烟，好茶叶。可是，奇怪的是，市长走进楼里，并没有去小会议室，而是径直走进了江玉玲的局长办公室。
“魏市长，小会议室收拾好了。我已经通知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在那儿迎接你；然后我在那儿汇报。可以吗？”江玉玲小声告诉市长。平时，只要这么一说，市长就会跟着她到小会议里去。可是，今天，市长却没有听她的安排。只是冷冷一说了一声：“不必了。就要这儿说说情况吧！听完情况，我马上就走！”
这……看到市长的样子，江玉玲心里有些个发毛。
“玉玲，我问你：这几天，‘河景园林’的地皮你批出去几份？”市长坐在沙发上，张口就问。
“批了……四份。”江玉玲像是做了错事，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不是告诉你，那块地皮要‘冻结’吗？”市长的脸拉长了，像是兴师问罪。
“可是，那四个开发商，申请报告送来快半年了……”江玉玲心情忐忑地说着自己的理由，“再说，市委领导也来电话要我催办。”
“是市委徐书记催办的吧？”
“是……”江玉玲小声回答。
“你批出去的这四份，事先与解文采打招呼了吗？”市长又问道。
“没有。怎么，批地事儿还要和他打招呼？”江玉玲睁大了眼睛。
“当然，河景园林，现在是作协的地盘嘛！”市长一边说，手一边往公文包里伸去，摸索了几下，他掏出了两份文件，递给了江玉玲。
第一份文件是幽州市机构编制委员会下发的《关于成立河景园林管理委员会的通知》，文件明确，为了保护好河景园林风景区的土地，成立管委会负责河景园林附近地皮的管理、开发工作。其中，管委会办公室设在作协办公楼。
第二份文件是市委组织部的干部任免名单。其中，实质性的任命只有一件：解文采担任河景园林管委会办公室主任，负责河景园林附近地皮的日常管理工作。
“哦……”看了这两份文件，江玉玲知道是怎么会事儿了。连忙对市长点头道：“这样很好，可以加强国土管理和城市规划。解文采这个人正直，有组织能力，让他管理这块土地，没问题。”
“玉玲，你真是这么想？”市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当然。”江玉玲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可是，光口头上支持不行；你得有实际行动。”
“实际行动？”江玉玲不明白。
“是啊，玉玲，你批出去的那四份地皮，要作废！”市长坚定地指示她。
“市长，作废？这怎么行？”江玉玲立刻反对了，“我那是代表政府行使审批权啊，如果出尔反尔，岂不让人家开发商笑掉大牙？说我们政府没有信誉。”
“玉玲，要笑话，让他们笑话我好了；要是说没有信誉，让他们找我算帐。可是，根据棚户区改造工作的需要，我们要用风景区的地皮引导房地产商参与棚户区的改造。所以，这块地我们必须保护起来。”
“这也好。”江玉玲笑了笑，立即赞扬了政府的这一决策。可是，想了想，她又向市长说道：“不过……徐烈的公司，已经参与棚户区改造工程了。他的那份批件，是不是可以继续生效？”
“不行！”市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更没考虑徐烈是市委书记的儿子，一下子就否决了江玉玲的意见。看到江玉玲疑惑不解的样子，市长接下来又解释道：“徐烈参与了棚户区改造工程不假，可是他的工作做得很糟糕。嗯，他把那些棚厦子视为违法建筑，一点儿面积也不返还，还让执法局的人利用政府权力搞强行拆迁。那些居民正联名告状呢！他这么参与棚户区改造工程，不但没给政府分忧解难，反而引发了社会矛盾，破坏了政府与居民的关系。这种‘参与’方式，我们不欢迎，也不鼓励。”
“那……”江玉玲一脸阴沉，低头琢磨自己的谋略，“市长在，要是这么做，我在这儿很难做人啊！”
“怎么？你是怕市委徐书记批评你吧？没事。这事儿，由我去徐书记解释。”
“可是……”江玉玲突然看到了桌角上摆放的一册《机构改革三定方案》，马上来了灵感，“市长，按照新的‘三定’方案，土地综合管理是我们局的职责。把河景园林的地皮管理交给解文采，不大合适吧？”
“哦……”市长吸了一口烟，沉吟了一下，知道这是江玉玲这是在与自己讨价还价，就果断地反驳她说：“我没有否定你们局是综合管理土地的。我只是说，河景园林附近的地皮，暂由解文采代市管委会进行管理；如果要动那块地皮，你们要相互协商。最后的审批权，还是在你这儿嘛！”
“可是，土地使用的事儿不让我作主，光是保留个审批权有什么用？”江玉玲噘起了嘴。
“怎么，这审批权，你不想要？”市长很烦燥。他知道这个江玉玲之所以敢与他对付，完全是因为她身后有市委徐书记这个靠山。要是别的局长，听了自己的意见表示执行就是了，哪儿敢和他这样对付？今天，这个江玉玲这么对付他，他也是看了市委书记的面子才一再谦让的。可是，这个人也不能太过份呀！
“哪里哪里？”看到市长今天说话这么硬气了，不明就里的江玉玲不敢再啰嗦下去了。面对这种局面，她必须到大姑父书记那儿讨个说法才能确定自己的战略。这样与市长直接对抗下去，不会有自己的好下场的，“我是怕失去职能之后，部下会有想法，对土地管理不利。市长，既然你决定了，我无条件执行就是了。”
“那就好，今天就到这里。下一步啊，我们的棚户区改造工程就要实施了。在规划方面，你们要多考虑考虑……”说到这儿，市长提包就走。
“市长，吃了午饭再走吧！”江玉玲客气地谦让着。
“不吃了。”市长婉言拒绝了，“嗯，听说，棚户区的居民把省政府的一名调研人员给堵住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幽河西大桥下去，驶入了烟雾燎绕的工业区。
工业区里，雄伟的厂房座座相连，高耸的烟囱喷云吐雾。明朗的天空里，一团团雾霭升腾而起，呈现了一片云蒸霞蔚的图景。
“呜──”一声悠扬的汽笛声鸣响了。电车轨道上，一列电机车开了过来，在面包车前呼啸而过。
面包车的窗子打开了。窗口，露出了省建委李处长兴奋的神色。
车子越过铁道，渐渐驶入了工人住宅区。先是一栋栋破旧的红砖楼房迎面而来；再往前走，一片平房出现了。
“这儿就是棚户区了。”市建委陪同的女科长提醒说。
李处长东睁大眼睛往前望去。一幕意想不到的情景，猛地一下让他怔住了：
似曾相识的旧地，在他眼前是那样熟悉、亲切，又是那样令他心酸。一座座低矮的平房，一条条框框破烂不堪的道路……与繁华的市中心相比，这儿简直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当年，就是在这儿，他结婚生子，渡过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可是……20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儿却是穷貌未改，贫苦依旧……
走进小巷，他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李处长，这边……”女科长牵扯着他的手，把他拉进了一个弯弯曲曲的小胡同。
胡同窄窄，仅能容下一人行走。对面来了一辆人力车人，两个人侧身让了路，才勉强通过。
“这胡同，怎么这么窄？”
“看，都是这些小棚厦子，把路占了。”女科长拍了拍身边低矮的棚厦子墙，告诉他。
“这里面，都住人吗？”
“是呀，现在……很多年轻人还住这棚厦里呢。”
拐过几个弯，前面突然传来了热闹的说话声。原来，这儿有一个水龙头。十几个妇女手拎水桶、站了长队，正在排队接水。
一个眼尖的胖女人看到李处长和女科长，连忙告诉同伴：“喂，老拐嫂，那不是去省里工作的小李子吗？”
“嗯，是他们。”老拐嫂朝远处看了看，立刻嚷了起来，“哎呀，那个女的，一定是市里陪同的。嘿，听说，上边要来咱这儿调查住房情况呢。”
“啊，这么大的官，到咱这穷地方来了？”
“喂，二驴子，快告诉你爸……省里来人了！”老拐嫂冲着一个玩耍的孩子喊了一声。
卧地沟大街上，一伙闲散的人正蹲着打扑克。
单腿跪地的老拐好像是输了。他的嘴巴子下贴了几张滑稽的纸条，右手正捻着刚刚抓到手里的牌。
这时，叫二驴子的小孩子跑来了。他告诉老拐说：“爸，省里来人了！”
“别瞎扯，省里的官儿能到你卧地沟来？”老拐甩出了一张牌，训斥着孩子。
“爸，真的，我妈看见了。那个人是省建委的处长。”
“呃，就是那个小李子吧？”老拐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了一声，“正好，找他还找不到呢。走，咱们到前面堵他去。”
说完，他一把掠掉嘴巴上的纸条子，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好，咱们找他说说理去！”人们扔下扑克，呼啦啦跟上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