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四章 兰儿立房
第三十四章 兰儿立房
不久，兰儿的初潮已过，她自知灾难也随之要降落到自己身上了。
这些天来，她一直都在偷偷地寻找着尖利的东西。因为她在厨房里帮过忙，对那里的情况较为熟悉。
在厨房的木架底下，她终于找到了因剪眼磨秃而分了家的半把剪子，便悄悄藏起来。又经偷偷洗磨后变得锋利起来。她把这半把剪刀整天别在腰间，随时准备着以死相拼……
每天早饭后，兰儿都要到鸨儿为她专门请来的先生那里学习琴曲，练字填词。渐渐地，兰儿的一手毛笔字也很像个样子了，就连那双手，也能在琵琶弦上熟练地弹奏了，那优美的乐曲声如行云流水，悦耳中听。
时间长了，她把那个从不离身的小石头也写成了歌词，谱上了一曲令人肝肠寸断的哀伤之曲：我的小石头哟！黑亮又圆滑，十年与我长相伴，就是不能说句话。我把生命给了你，你怎不问这为啥？面对我的小石头哟！咱俩都是这样可怜巴巴。我的小石头！你何时带我出地狱，走天涯，寻找自由，寻找亲人，寻找我的家……你何时带我出地狱，走天涯，寻找自由，寻找亲人，寻找我的家……
可怜的小兰儿，每天都要唱几遍她的石头曲，哪怕是回到自己的屋里，她也不停地哼唱着。每唱到伤心处，便是泪流满面，低泣不已。尤其一到晚上，她便哼唱着石头曲，有时还会痛哭一场……那半把剪刀也不知被她暗中磨了多少次，早已变得锋利无比，她没日没夜地把它别在腰间，但不知哪个与她无冤无仇的倒霉蛋来做她的第一个客人，那就一定会在他身上留下几个窟窿……当然，兰儿知道自己的下场也将会更加悲惨。
这天下午兰儿学完了琵琶曲，正在自己屋里练习时，又被鸨儿叫回到先生面前：“先生，我这宝贝女儿长大了，你给她起个温柔些的名字吧，这什么蓝哪绿的不好听。”
没等先生说话，兰儿抢着说：“请妈妈不要改我的名字，我喜欢叫兰儿。”
鸨儿拿出一副疼爱的样子，并且拍着兰儿的肩膀说：“好女儿，姑娘大了，都要起个艺名才好，让先生给想一个好名字吧。”
只见先生捻着胡须说道：“这小姑娘有点烈性子，就给她起个软绵绵的名字吧，叫柔柔怎么样？”
鸨儿乐了：“好听，柔柔好听，就叫柔柔吧。也许，这个名字会把这丫头的烈性劲儿改一改呢。”兰儿噘着嘴巴不做声。
没办法，柔柔这个名字还是强行安在了她的身上。可兰儿自己却永远认定兰儿这个名字。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兰儿被老鸨叫了去。
看那老鸨满面堆笑的样子，兰儿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见那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两套早准备好的新装，一套是淡兰地儿带小白花，另一套是玫瑰红色丝绒旗袍，也带些散落的小白花，真是漂亮极了。
在平常，兰儿要有这样一套衣服，她一定高兴坏了，而今天则不同，就是再给她十套百套最漂亮的衣服，兰儿也决不愿意闯这鬼门关。
对于兰儿来说，今晚可要比闯那真正的鬼门关艰难得多。她不想要这新衣服，虽然这颜色面料都是她最喜欢的。
可现在，要与不要已经不是她自己能说了算的事了。她完全明白，穿上这新衣裳之后老鸨要她做什么。
只见妈妈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那些姐姐们都有的化妆盒来，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眉笔口红、腮红、粉底霜等等应有尽有，鸨儿又找出两双肉色高筒袜和一双绣有五色花瓣的红色缎面鞋，
那鸨儿嬉笑着对兰儿说：“我的柔柔姑娘，我的好女儿，你成人了，该给妈妈挣钱了。有个姓吴的军官出了高价，点着要一朵没开的花骨朵，妈妈想来只有你最合适。这军官英俊潇洒，可精神呢。这可真是你的造化了，待会儿看见他保你喜欢。只要你伺候得人家满意，给多少赏钱都归你。以后哇！你就等着穿金带银、享不尽的福了。走，看看你的新房去。”
鸨儿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拉着木然的兰儿上得楼来，拐到右边第二个门进了屋。这是一间全楼最最宽敞明亮的特等房间：屋里装修一新，墙壁上糊着窝子纸，崭新的桌椅摆在地毡中央，连茶具也是南泥的。紫檀色的衣柜门上还镶着穿衣镜，漂亮的床帐分挂两旁，床上的锦缎团花新被迭得整整齐齐。
再看窗台上那一对高高的烛台上插着两支粗大的红蜡烛，两扇窗中间各贴着一个大红双喜字。这大红蜡烛和红色双喜字，就是一个姑娘初次接客的标志。粉红色的丝绸窗帘也分挂两旁。
再看天棚，四串五彩拉花在棚顶上扯成米字形。整个房间显得一派花团锦簇，勃勃生机，这真是一间豪华的洞房啊！
兰儿望着屋里的一切，想着自己无福享受这些，说不定这里要变成杀人现场……此时，小兰儿的心好像在滴血，她仿佛看见自己那鲜红的血已滴到地上，原来，她是想象着用那个剪刀穿瞎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老鸨放下衣物笑着说：“我的心肝宝贝儿，怎么样？还满意吧？这可是妈妈亲手为你安排的，别的姑娘可没这福气。来，妈给你化化妆。”鸨儿拿出化妆盒放在梳妆台上，搬过一把椅子让兰儿面对梳妆台坐下，她打开妆盒，先是给兰儿的脸上扑上一层粉，然后再上腮红，然后描眉点唇……
鸨儿的手倒也麻利，仅一盏茶功夫便画好了柔柔这张本来就很漂亮的脸。再看这张脸，较前又是不同，真不知比那张素脸更要俊美多少倍，只见鸨儿后退了两步，口中“哎呀！”了一声，倒把个呆若木鸡的兰儿吓了一跳！
“我的小柔柔，我的亲亲小宝贝哟！你太美了，来，你自己看看吧。”鸨儿说着从梳妆台上拿过一面中碗口大的圆镜照着兰儿的脸，可惜兰儿连眼皮也没瞭一下。
在她的心中，一股热血早已涌上喉咙，她只觉心跳加快，并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中的暗器，恨不得即可抽出那半把剪刀，一下子插进鸨儿的喉管里！
可是，小兰儿现在还拿不出这个勇气来。
此时的兰儿还哪有心思作自我欣赏呢。
那鸨儿开始给兰儿盘头。只见几缕云髻高挽，几朵可以乱真的绢花被翠绿的叶子扶着飘落到姑娘的发髻上……再看兰儿，又是一番模样，较前更是美丽几分。
那妈妈抖开那淡蓝色套装，强行帮着兰儿换了，只听她又叫起来：“天哪！我的柔柔姑娘简直就是天仙女儿下凡了！啧啧，那个军官可真有福气，头一次走进春月楼的门儿就遇上了仙女。柔柔，你自己看看吧。”
这半天的兰儿，简直就如同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现在鸨儿又强行拉她起来，拽到了穿衣镜前，这回兰儿再不想看也还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也不仅让她在暗中一惊！
真个是：
万花丛中不常见，百鸟园中雀开屏，
貌压群芳谁堪比，分明出水一芙蓉。
“啊！这是我吗？”兰儿脱口说出这句话，她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只见她咬着牙，用鼻孔叹出一口长气来，心中暗道：“打扮一下也好，也许，这些衣物头饰就随我下葬了。”兰儿想着这间鸨儿精心布置的新房，待会儿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一场搏斗在所难免，自己也注定是个悲惨的失败者。
或许，这回真的被他们打死，这样倒也好。反正，反正只要自己活着，就要坚决反抗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