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章 恐惧之夜
第三十章恐惧之夜
老黑的掌声引出了林中的两个人影，一个说：“黑哥回来了，拉来了？”
“来了，坑挖完了么？”老黑的声音。”
“刚完活，可累死我们了。要是挖一个坑早就完活了。也不至于把我们累成这样。”
“得得，干完了活还抱怨什么。过来，这个死婊子用单子裹着，又小又轻，抬走吧。”
两个黑影凑到车前，各扯住被单的两角，很轻快地把香梅的遗体抬下了车，两个活人抬着一个死香梅，黑影幢幢地晃动着向林中走去。
兰儿借着粗细不等的树干为掩护，隐蔽着身子在黑暗中向抬走香梅方向的林子深处走去。在一片地面较平，树木稀少的地方，抬尸首的两个人影停下来，兰儿也急忙藏身树后，窥视着动静。
那两人放下了香梅，一个说：“放下干什么，坑在这里，直接扔进去多省事儿。”
另一个说：“我是夜盲眼，还以为没到想歇歇手，真累死人了。”
“可不是，这老黑也真够呛，两个死倒儿挖一个坑一起埋了多省事，他却非让挖两个坑不可。真是累死人不偿命。”
另一个人又说：“对呀！这男女两个人，正好给他们殡骨。两人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个伴儿嘛。”
他们的对话被抬尸过来的老黑听个正着：“林大哥，先放这儿。”
两人放下瞎子的尸首，老黑生气地双手叉起了腰：“我说，你两个发什么牢骚？找挨骂是不是？其实呀，你们就是不知道这其中的一个道理，让这两个死倒分着埋了，自然有它的好处，还非要明说了不可么？你们说，日后有朝一日被人发现这里埋了死人，而且连坟包也没留，明白的人必然认定埋葬的决非寻常的死人，一旦报了官，是挖出一具尸骨麻烦大？还是挖出两具尸骨麻烦大？当然，我们不会有什么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一旦出了问题大家谁也脱离不了干系。现在多挖几锹土，多挨点累，将来麻烦也小，回去后那妈妈会好好犒赏你们的。听见没？快干吧。”
老黑的一席话说得两个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多挨累对我们自己有好处的，好吧黑哥，我们快干就是。”
老黑与林长有抬着瞎子尸首向里去了十多米，来到一个深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嗵一声就扔了进去。
因为怕暴露，这种坑要挖得很深。可见，老黑是干惯了这行当了。
这边两个人早把香梅的尸体扔进坑里开始回填。不一会儿，两个人埋好香梅，也过来帮忙，四个人很快回填完毕。老黑又让大家些乱草树叶撒在新土上。
老黑又用脚胡乱趟了趟地面，说了一声：“走吧”
此时的老周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两个人把香梅的尸体很随便地就扔在深坑里，心中痛惜不已。见老黑他们走过来，随说了一句：“你们先过去，我解个小手。”
老黑有点不满地说：“你倒是自在，怎么也不过来忙一手。”
老周摇头说：“我的膀子闪了一下，连赶车的鞭子都拿不起来，真的干不了这活。”
兰儿躲在一棵树后，眼中的泪水流个不停，心中呼唤着香梅姐姐，又想到香云姐不知被他们埋在哪里，心里自是悲痛不已。
沉沉的夜幕中，影影绰绰见赶车的老周在黑暗中走进林子，在埋香梅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又向四周看了一看，然后大步走向一棵一搂粗的老榆树，好象用什么东西在树上刻了两下，转身又向里边看了一眼，才快步走出林子。
那边四个人扛着锹，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走出树林，把铁锹往车上一扔，各自拖着疲倦的身子爬上了马车。
老黑有点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老周，你快点。”
老周急忙过来上车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随着他一声轻轻的吆喝，马车顺着林边小路向大路奔去。
刚才，兰儿只怕被人发现要时刻小心地隐蔽着自己的身形，心中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那也是因为有好几个大活人在这里的缘故。
现在他们走远了，兰儿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来到梅姐姐的平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起身说道：“香梅姐姐，我走了。有朝一日，兰儿妹妹的日子要是过得好了，我一定要把你重新埋葬的。”
她向一棵大杨树大步走去并数着步子，忽然想起来老周刚才与自己的动作是一模一样的，这才完全明白了老周的用意，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兰儿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身子也开始颤抖，一颗心也开始缩紧起来。恐惧——随着那鹤唳的风声，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袭来……
可怜哪！一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小姑娘，在这样充满干渴、饥饿、寒冷与极度恐惧的环境中，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是呀！她从早到晚除了痛哭之外，水米没沾牙，那些能够维持生命的、宝贵的水，早已变成泪珠从她的双眼中滚滚流尽。现在她欲哭无泪，除了恐惧，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又是刚刚埋过两个死人的地方，那个该死的瞎子脸上的两个乱肉窟窿和那流淌着粉白脑浆的脑壳，也似乎在不远处向这里移动着……她四面望去，到处是树影幢幢，夜风呼啸，一张张似有似无的狰狞面孔，在四面八方嚎叫、狂舞。仿佛，那周围的一棵棵大树和小树，都化作了老妖与小怪，一齐向她包围过来……
兰儿一连打了几个寒战，随之腿肚子也似转了筋，她哆嗦着双腿，自感到有些支撑不住，随即靠着那棵大杨树蹲了下来。她越看四周就越是感到害怕，越看就越是觉得那些大树小树变成的老妖和小妖怪们各个都伸出利爪向她抓来……天哪！完了！兰儿吓得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缩着自己的身子。
她就这样坚持了半天，她听得耳边的呼啸声渐小，遂慢慢睁开双目，一切还是那么令人可怕，兰儿甚至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逃出来。
突然！兰儿觉得有人说话，啊！是香梅姐姐的声音：“兰儿妹妹，你终于逃出来了。别害怕，快走出树林顺大路一直向北，再不要回头，走得越远越好……”
兰儿突然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四周除了树林风声，什么也没有。她知道这是幻觉，是自己吓唬自己。
兰儿开始鼓励自己：不要害怕，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她心中明白，如今只能靠自己的胆量走出树林，走向远方，去寻求自己的自由与新的生活，再没有什么比春月楼里更可怕的了，尤其是自己今后的日子，或许，有与两个姐姐的同样命运在等待着她。如今，自身已获得自由，应该高兴才是。
想到这里，兰儿有些轻松起来。她向埋香梅姐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个躬，口中念道：“香梅姐姐，我听你的话，一定要远走高飞，再不回头！”
兰儿穿着树空，借着乌云渐散、时辰已近卯时(天亮之前)的昏暗，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树林，一不小心跌了个跟头，兰儿也不管哪儿摔疼，爬起来继续前行，在林边走了一段路，这才来到大路上，路中间有些发白，她知道那是因为经常走马车被压得又平又硬又有些发亮的缘故。
兰儿放心了，这正是她跟着马车来时的路。
小兰儿顺着大路一直向北，向北……她知道这样走就会距离春月楼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因为道路较为平坦，她加快了脚步……此时的兰儿，忘记了饥渴与疲劳，一心想远离那所魔窟，越远越好，自己必须快走，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