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九章 兰儿脱身
第二十九章 兰儿脱身
此时午夜已过，走廊的深处更是伸手不见指。各房间里的人都在梦中睡得正香。
兰儿停在香梅房间门口不远处的墙边，黑暗中，只听那两个男性发出的气喘声：“天哪！我的瞎朋友，你好沉哪！”
独眼龙声音很低，鸨儿却也制止道：“别出声。”她的语声几乎听不见。
几个人抬着瞎子的尸体向里面走去。兰儿与他们拉开距离跟在后面，时走时停。又过了一个拐弯儿，那几个人停住脚步，又是独眼龙的声音：“放下，我抬不动了。”
“别放！就差几步了。”老黑的命令，低沉而严厉。
无奈的林长有只好又坚持了十几步，鸨儿的一声“到了。”林长有立刻撒了手，瞎子的两脚嗵嗵两声相继落地，腿也拖到地上，无奈的老黑也只好撒了手，这瞎子尸体的上身也扑嗵一声被扔在地上。
“哎哟！可累死我了。”林长有这辈子第一次干这种活，又是在这种心情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难免手脚不听使唤。
鸨儿在黑暗中把一大串钥匙弄得哗哗直响，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所需要的钥匙。一声脆响过后，摘锁的声音，紧接着后房门被吱扭扭地推开。
这个后房门与后围墙的门只有几米之隔，鸨儿摸瞎走了几步来到围墙门前去开门。
此时的兰儿连大气也不敢出，心脏好像也停止了跳动。原来她那一颗心早就提到嗓子眼儿里来，还突突地乱跳个不停。
她一寸一寸地向前轻轻地移动着……耳听得鸨儿吃力地扭动着钥匙，大概是因为许久不开的原因锁中生了锈吧。老鸨费了好半天功夫总算是打开了锁。
她拉开铁门，影影绰绰地看见了马车已停在这里：“老周早来了，抬过来吧。”
里边两个活人抬着一个死人走出后墙门外，兰儿趁此机会深猫着腰，扶着门框走出房门，将身子隐在一口破柜子旁边蹲下来……只听得老黑说：“来，高抬些，一二，扔！”扑通一声，瞎子的尸首被扔上车。两个人又返回屋里的小仓房去抬那香梅尸体。
兰儿正该趁机会借着黑暗爬出围墙的门外，奈何那妈妈就站在门旁，那么肥实的身子，弄不好会碰到她，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兰儿心中正着急，只听屋里的林长有低声叫道：“天哪不好，这死丫头活了！”
鸨儿听了，吓得浑身发颤，却也拖着转了筋的腿肚子跑回屋里，想去看个究竟。
真是天助兰儿也！她趁三个人都回屋里，便不失时机地弓着腰来到铁门前，借着马蹄刨地的响声，双手按地爬出门外，又顺着墙根紧缩着身子爬了几步，将身子蹲缩在一个墙垛子的旁边。
是那只大耗子帮了兰儿的忙。
原来，老黑刚拉开仓库的门，那只出来觅食的大耗子又被惊动了，它一跳两蹿地逃之夭夭，难免弄出些响动来，胆小如鼠的独眼龙听到响声便叫了起来。
“你叫什么！大惊小怪的，这里不是耗子还会有别的么？”
听了老黑的申斥，独眼龙慢慢平下心来：“该死的耗子，吓死我了。”那鸨妈也刚好听到了老黑的话，她那转了筋的腿肚子总算又转了回来。一颗怦怦乱跳的心也减了速度：“你这该死的独眼龙……”鸨儿低声骂道，心中却还是乱跳不止。
老黑与林长有用被单抬出香梅的遗体，轻飘飘地来到铁门外，不管不顾地向车上一悠一撒手，可怜的香梅，活着时受尽了苦，遭够了瞎子的蹂躏，此时又被扔在了瞎子尸首的旁边。
躲在黑暗中的兰儿顿时感到一阵心痛，流下了两行苦泪：香梅姐姐呀！他们就这样草草埋了你，兰儿心中好难过呀！梅姐姐呀，后要是活得好的话，我一定要重新发丧你和香云姐姐……哎呀！他们可把香云姐埋到哪里去了呢？现在又把梅姐往哪送呢？对了，我一定要跟着马车，看他们把梅姐姐的遗体埋在什么地方，将来也好找回她的尸骨。
只听那鸨儿嘱咐着老黑：“你们可要快去快回，深挖深埋，别留坟包，埋完后把新土盖些乱草树叶，别忘了回来走前门。”
“知道了妈妈，我们上车了，你快进去锁好门吧。”
“我知道，你们快走吧。”紧接着就是那鸨儿里边关门锁门的声音。
后门外的老黑与林长有分别坐上后车板。老黑说“老周，走，一直往东。”
“还是那个地方么？”
“对，老地方。”听了老黑与赶车人的对话，兰儿知道那是赶车的老周。这半天，兰儿并没看清他的面孔。
老周扬起鞭子，低喝了一声：“驾”，马车起步，并逐渐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这老周是被雇用来专门给春月楼赶车的。他心地善良，话语不多，做什么事都能心中有数。
上次埋香云时，也是他，夜里赶马车送出去的，还偷偷地留下了记号。三年之中，周家姐妹俩相继死去，老周是充满同情和痛心，一是这姐妹俩死的太早，二是她们与自己同是周姓。他本不愿意干这个差事，可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也只能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香云香梅姐妹及兰儿，刚一进来他就知道，那时他也刚到春月楼不久。
以后，他慢慢与这三个小姑娘熟悉了，他常为这几个小女孩儿在背地里叹惜：什么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卖到这个鬼地方来？让她们怎么熬下去？以后哪里是她们的归宿？
因为马车要经常出去拉些柴米蔬菜等，香云又常去帮厨，所以和她更熟一些。香云姑娘死时，老周是偷偷流着泪送出去的。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隔三年，云姑娘的妹妹香梅又死的这样惨，也要他用同一辆马车送出去，依旧是连一块木板也没有。
对于这姐妹俩，老周虽然心疼又愤愤不平，却丝毫也帮不了她们。无奈之下，还要做老黑他们偷埋死人的帮凶。
唉！这叫啥世道哇！老周在暗中气得咬牙切齿，不得以又加了两鞭子，马儿听话地小跑了起来，那嘚嘚的马蹄声在静静地夜空里格外响亮。
这两年，兰儿也熟悉了老周，有时赶上拉菜，老周会背地里塞给她一个胡萝卜，一根黄瓜什么的，这些可以生吃的东西，兰儿是没有机会得到的，所以对于老周的关照，兰儿非常感激。
此时此刻，已逃出后门外的小兰儿真想大喊一声：周大叔，我逃出来了！老天爷！谢谢你，我终于逃出来了！
她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自由了！可是，她不能喊，那限制她自由的老黑熊就在不远的马车上。
为了弄清香梅姐埋在什么地方，兰儿决定跟着马车，把自身与车拉开一定距离，在黑暗的掩护下，兰儿跟头绊脚地小跑着，走快了怕被发现，走慢了又怕被拉远了。
就这样，小兰儿随着车连走带跑地有三、四里路，马车已来到城郊。又走了一段土石路，过了一片矮林，马车减慢速度，拐下左边小路，来到了远离城郊的大片密林的边缘，只听老黑说：“到了，就在这树林里边。”
接着，老黑拍了两下巴掌，给里边的人送了暗号。
一直跟在马车后头的兰儿，见车停在林边，她也立即影在一棵树后，观察着车上的动静。
由于天太黑，车上那活动的人影都很难看清。听到两声击掌，兰儿断定这沉闷的掌声一定是发自老黑熊那又大又厚实的熊掌之间的。
由于兰儿带着极度紧张的心情，跟着马车走了这好几里路，如今早已是筋疲力尽、两腿发软了。关键的是，她这一天水米没粘牙，又苦苦地流了一整天的泪水！
出逃的极度恐慌，成功的莫大快乐，思念姐姐的悲伤与痛苦，跟着马车跑了数里之后身体的不支，多少种复杂心情与现实的状况交错在一起，可怜的小姑娘，却只把饥饿丢到一边去了。
小兰儿躲在一棵粗些的大树后面，在黑暗中仔细地观察着马车的动静，又侧耳聆听着，心中突突地跳着，跳着……一颗幼小的心脏跳得愈加激烈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