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七章 最后诀别
第二十七最后诀别
哭了一整天的小兰儿水米未进，手中只摆弄着她那心爱的小石头。她哭着把它贴在脸上，小石头已经不知让主人的泪水洗过多少次了。
兰儿哭着跟小石头说话：“我的小石头呀！小石头，你快救救我吧！两个疼爱我的姐姐都死了，剩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呀！小石头，我好怕呀！怕自己将来也会身遭劫难哪！我的小石头，妈妈和贵子哥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还能见到她们么？”
兰儿哭一阵念叨一阵，叨念一阵又哭起来。嗓子哑了，她还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突然！兰儿停止了哭声，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对了，香梅姐姐，他们今夜一定会把你埋掉的，兰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么？香梅姐姐，你死得好惨哪！梅姐，我应该去见你最后一面，可是，我真怕那个瞎子呀。那个鸨儿真是坏透顶了，你的头一个客人她就给个这样的……兰儿想着那瞎子的乱肉头和那粉白色的脑浆，不由心中突突的直跳……况且，就是自己敢去，那门也是锁着的呀！对，去找鸨儿。
兰儿挪动着无力的身躯，走进了鸨儿的房间：“妈妈，好妈妈，兰儿求你带我再去看看香梅姐姐吧，这是最后一面了，行么？”
此时的鸨儿，正为春月楼里一下子出了两条人命而烦心呢。
事情没有处理完毕，她的心当然不会落地。她一想到那间屋子里的惨景：梁上吊着一个，床上脑浆流淌着一个。姑娘打死了客人，这可是春月楼破天荒没有的事儿！香梅这个丫头片子算她明智，她要不死，看我怎么收拾她！
鸨儿想着这些乱事儿，心中正不顺气儿，这个时候兰儿来求她陪着去看死倒儿，正好当了出气筒：“看什么看！人都死了，你还能把她给看活了是咋的？也不怕那个香梅把你也领去？”
在兰儿的心中，巴不得香梅姐姐真能把她一起带走才好。
她再次恳求着：“好妈妈，兰儿求你了，带我去看看香梅姐吧，我一个人害怕，怕那个瞎子。再说，那门还锁着呢。”
见兰儿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发抖，鸨儿用鼻子“哼”了一声：“看你吓成这样，还想去看死人。告诉你吧，香梅的尸首已经挪到走廊拐弯的小仓库了。要看自己去，我摊上这样的事儿，哪有心思陪你去看死人？”
鸨儿说着，把脸扭向了一边，再不理睬她。
见妈妈不肯陪她去看香梅姐姐，兰儿只好悻悻而退。她看着西窗外那将要落山的夕阳，决定自己去见梅姐最后一面。
她顺着大走廊一直向前走，香梅姐就吊死在左边这个房间里，立刻，那瞎子的两个乱肉坑眼窝又出现在她面前，那流淌脑浆的乱脑壳的恐怖使兰儿的幼小身躯再次颤抖起来，好在那门还锁着，瞎子不会跑出来吧？兰儿胡思乱想地吓唬着自己，却还是仗着胆子向里边的小仓库走去。
这个小仓库在弓形走廊的最里边，房间很小，是专门放工具的地方。兰儿从不用这些工具，所以她没到过这里。
原来，这春月楼是一座圆形建筑，楼最北边的墙壁离那高高的围墙只有几步远，兰儿无意的中发现，仓库旁边有一个上了大锁的后门，从高高的窗台踮着脚向外望去，外面的高墙也有一个门，看样子无人把守，一把横锁却锁个结实。从锁上斑斑点点的锈迹来看，这门是很少打开的。
此时，兰儿心中一动：什么时候这门能打开，自己好从这里逃出去……可是，一闪的希望之火立即熄灭。仔细一想，即使门开了，自己又如何逃得出去？兰儿想着，深深地叹了口长气。
那小仓库的门虚掩着，兰儿慢慢移步过去，颤着手轻轻的拉开了门：“啊？”她本能地惊叫一声就立刻关上了门，双手按在了胸口上，急促地喘息着。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墙角放了好多铁锹、扫帚等日常工具，所余地方只能把香梅的遗体打斜放在地上，一床旧单子蒙得头脚不露。有一只大耗子正在香梅身上寻寻觅觅，兰儿开门惊动了它，耗子“噌”地跳下去，钻到屋角的扫帚堆里去了。
“该死的耗子，吓死我了。”兰儿最怕耗子，今天又是带着胆突突的恐惧心理来看死人，真是怕上加怕呀。
兰儿喘息了半天，惊魂稍定。她努力镇静着自己，又轻轻开了门，小心又胆怯地蹲在香梅的遗体旁边。一双眼睛立刻模糊起来，随即两行痛恨的泪珠滚滚而下……
“香梅姐姐，兰儿妹妹来看你了，你和云姐姐都走了，丢下一个小兰儿可怎么办哪！好姐姐，你把我也领去吧，咱们一块儿去找云姐，我们还能在一起有多好啊……”兰儿小声叨念着，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兰儿轻轻揭开香梅头上的单子，一张惨白又满带愤怒的脸显露出来：一对眼睛似睁似闭地蔑视着这万恶的社会，嘴却大张着，像是在高声的呐喊，悲愤地控诉，控诉这万恶的社会、控诉上苍为什么这样的不公平……
兰儿一边痛哭着，一边伸手去摸香梅的脸。这张脸不知和自己的脸贴过多少次，可现在，姐姐这张让人贴不够的脸却变得毫无血气，惨白得令人感到害怕。
人这一口气没了，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可怜的小兰儿，那只哆嗦着伸出去的手，还没触及到香梅的脸，便猛地缩了回来，虽然是姐姐，可毕竟是个死人哪！兰儿胆怯了。
面对一具死尸，就她一个人，小姑娘又焉能不怕：“香梅姐姐呀！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你就到香云姐姐那里去等我吧，说不定啊，不久我也会去找你们的。梅姐姐，我会宁死不屈的。但愿我们来生还能在一起。香梅姐，天快黑了，我好怕，兰儿就和姐姐绝别了吧。”
兰儿双膝跪下磕了两个头，又把单子慢慢盖上，这才起身退出去带好房门。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在拐弯的黑暗处，兰儿不得不摸着墙走，拐过一个弯，总算有了灯光。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在被子上痛哭起来……
那老鸨见兰儿自己向走廊深处走去，心中不得不佩服她的胆量，倒也难免有点挂记着：这死丫头也真是的，我摊上这么糟糕的事儿，哪还有心去陪她看死尸？
她见兰儿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便起身来到兰儿屋门外轻轻推开门，昏暗中见她爬在坑上，鸨儿放心了：“兰儿起来，去吃点东西，回来再睡。”鸨儿说完又回到自己的屋里。
今晚要埋掉两个死人，挖坑的人早打发走了。她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半夜好起来照应着送走那两个死鬼。
这院里的几个看家护院的，除挖坑的看门的就没有闲人了。所以鸨儿把自己也算在抬尸的人中顶数了。
死了人半夜里偷埋，让官家知道麻烦可就大了。她最怕贪官司，尤其这人命官司，弄不好要上大刑，打棍子，兴许还要坐大牢……天哪！这太可怕了。
自早上发现出事到现在，这鸨儿的心就没安稳过，她的胸膛里如同装进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一大天功夫，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是呀，两具尸首同时停在春月楼，让她怎能不如坐针毡？逢上这样的事要能稳住不急，那就怪了。
小兰儿歪躺在炕上，一直是痛泪流不断，悲泣声不止，她思念着两位姐姐，想着自己的前途，其结果也不外乎要走姐姐的悲惨之路：到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自己也就只有拼死一搏了……
就在这铺小伙炕上，由原来的姐妹三人，变成了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兰儿想着云姐姐的安慰，想着梅姐姐的倔强，想着在这仅仅几年时间，两位姐姐都这样悲惨的离去、、、
那妈妈喊她起来吃饭，此时的兰儿还哪有这心思？她身体内的各部器官都泡在泪水里，甚至浑身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胞都被悲痛的泪水灌得满满的，还哪有地方能吃下饭、喝下水呢？
此时，无奈地小兰儿只有悲痛地哭泣，流泪，流泪，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