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六章 一丘之貉
第二十六章 一丘之貉
林长有见老黑打发人来请，问来人什么事又不说，只说去了自然知道。这林长有是春月楼的常客，平时老黑与鸨儿他们对他都挺客气的。当然，他的钱在春月楼也没少破费。所以听说鸨儿与老黑打发人来请，他即便欣然而往。
林长友随着来人到了春月楼，令人奇怪的是，当他刚一进鸨儿的房门，却见桌上摆了酒菜，林长有心下自语：今日他们必定有求于我。
鸨儿与老黑以少有的热情请他坐下，两人轮番给他斟酒，鸨儿又频频给他夹菜，这些举动令林长有越发感到纳闷儿，到底有什么事呢？
只见半天无语的老黑面色严肃的问话了：“你那位失明的朋友家住哪里？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见他问得如此直截了当，林长有的一只独眼单光从老黑与鸨儿这一黑一白的两张脸上来回移动首，猜测着，半晌才说：“我和他昨日才相识。他说家里没什么知近的人，自己孤身闯荡，便以四海为家了，反正他的钱也够用了。两位呀，我可是说了实话，不过照你俩的表情上看，莫非是他……他出了什么事？”
独眼龙一猜即中。
“原来如此。”老黑略微松了口气接着说：“你的朋友可能因为离女人太久，在女人身上疯狂得过了度，倒也赚个风流鬼。”
“你是说，他，他死了？”独眼龙听了不能不大吃一惊！
“是的，他死了。不知是累的，还是心情过度亢奋激动所致，反正，他死在了女人的身上。这还不说，我们那个初次接客的姑娘见客人猝死在她的床上，怕贪这人命官司也是个死，随即扯布条上了吊。老林哪，可惜我这刚的花骨朵了，只恨那个瞎子，还不惜高价要个雏儿，不然或许不会这样的，可怜我那闺女……”鸨儿接过老黑的话，还使劲地挤着眼泪。
对于朋友点着要处子的事儿，林长有是知道的，因为当时再没有待接客的处女，不然他也会要的，反正有人掏钱。
这一妓一客，一吊一猝，还是从未听说过的事，可是林长有关心的不是这个……
只见他闭上一只单眼干嚎了两声：“我的朋友啊，你怎么这么快就离看我了呀？我们才刚刚相识啊……”
林长友想从那只独眼里挤出两滴泪来，虽经再三努力也没能做到：“我的大哥呀！我们一见如故，又如此投缘，你怎么忍心这么快就离我而去……”他揉着眼睛还在干嚎着。
见此，老黑趁机劝道：“林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悲伤了，好在你们朋友一场，他还给你留下不少白货。”
老黑真会说话，他了解林长有是个爱财如命的人，首先给他一个因为人死才能得到的大便宜，这张嘴也就扎住了。
眼见一丝笑意在独眼龙的脸上一闪却逝，即而见他的鼻子又抽嗒起来。
“是呀，老林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我的一个小处女死在他手上，我这心里更是不好受。要我说呀，他是前辈子欠你的，今世还债来了，要不怎么就扔下那么多大洋走了呢？”鸨儿附合着老黑的话，再一次让那个褡裢在独眼龙身上产生更大的诱惑力。
老黑与鸨儿分别以大洋钱为诱饵引诱林长有说出私下埋尸的主意。
原来，打发人去找林长有之后，鸨儿让人在老黑的亲自监督下把香梅的尸体转移了地方，又把出事的现场收拾得了无痕迹。两个人又背地里核计了与独眼龙的淡话，倒把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轻而一举地推得一干二净。反正香梅已去，死无对证了。
那鸨儿又觉得那些大洋全给了林长有太可惜，又从褡裢里拿出十几块揣进腰包，还被老黑损了两句：“娘儿们家真是小见识，这么大的事能悄没声地压下去，你该烧高香才是，怎么还去贪那几块大洋？”
老黑两人的办法果然奏效。其实，这独眼龙假作伤悲，心中着实惦记瞎子的那个帆布褡裢。
两人昨日吃饭喝酒，那瞎子付账时，林长有就听到了那钱褡裢里大洋哗啦哗啦的撞击声，当时他只知道好日子来了，没料又出了这事，真是天助我独眼龙也，鸨儿两人观察着林长有的神色，明知他是假伤心，也就顺水推舟地假意相劝一番。
老黑又给林长有满上一杯酒，可他的心早飞到那个钱褡裢里数他的银元去了。
他站起来又坐下，尤如热锅上的蚂蚁。
只听老黑说：“林大哥，我们可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现在可到了有难同当的时候了，虽然你那朋友的死与咱们无关，可事情要传出去，大家都脱离不了干系。真的打起官司来，免不了要给我们贴上个图财害命的嫌疑，到时候咱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呀，我把大哥请来拿个主意，可不能让我们大家贪上官司，那可是人命关天哪，只要我们不摊官司，大家也都落个清静，而最得利的可是大哥你呀。”
鬼道的老黑巧妙地把林长有也栓了进来——有谁愿意贪官司呢，更何况还是人命官司。
独眼龙当然也不例外，更别说还有那些哗啦啦直响的大银洋在等着他呢。
只见林长有转了转眼珠，就像经再三考虑之后才下了决心似的：“既然你们如此信任我，看重我，那我的主意很简单：半夜里偷着埋了，一了百了，反正他也没什么亲人，连住哪也没固定地方。只是，千万要干净利落，万一露出马脚来，怎么说他也是条人命。”
鸨儿和老黑最想要的话终于被林长有说出来了，两人各自偷偷地轻轻出了口长气。喜得那鸨儿夹起一块肉放进老林的碗里：“我的好大哥哟！你真是明白事理的人。来吧，我们干了这杯，为你那朋友送行。”
鸨儿的嘴真够巧的，明明是与独眼龙达成统一意见而庆贺，可这话从她口中出来就完全变了意思。
老黑也接着说：“林大哥，事情赶到这份上，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他自己发病而亡，我们埋了他也算尽了人道。要死在外面不暴尸荒野才怪呢。一会儿我们陪你去见他一面，总是朋友一场嘛！”
“当然，当然要见。那么，现在就……”独眼龙真的急不可待了。此时对于他来说，那个钱褡裢的诱惑力超过了一切。
见嘴里还嚼着肉的林长有已经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鸨儿看看老黑，两人点头各自起身。
老黑说了句：“对，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你那朋友吧。”然后先行出门，鸨儿与林长有紧跟其后，三人快步来到香梅的房门前。
老黑迅速打开门锁，大家进得屋来，首先闻到一股隐隐幽香，床上地下干干净净，那瞎子的遗体端端正正地停在床上，一条雪白的单子罩了个严严实实，还给死者戴上一顶黑色帽盔儿，把个烂脑壳遮得一丝不见。
现在，独眼龙的一只眼睛首先落到放在床头最显眼处的钱褡裢上，他两步抢到床前，一把抓起了钱褡裢，还用力掂量了一下，觉得沉甸甸的，里面又发出那大洋撞击的、轻轻的悦耳之声。
独眼龙心中的高兴劲儿自不必说。他把帆布褡裢紧紧地抱在怀中，躬身站在床前：“大哥，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怎么忍心丢下小弟呀？”他说着还用袖子摸着自己的眼睛。
独眼龙假装抽泣了几下又接着说：“大哥，你安心走吧，以后我会给你送钱的，兄弟我今晚来发丧你。”
林长有说完转身就走，连那罩尸的单子也没掀动一下。
鸨儿两人紧跟了出来，老黑熊锁了房门。只听林长有低声说了句：“晚上我过来。”便匆匆地回去数他的大洋去了。
老黑与鸨儿相对望了一望，老黑低声说说：“用这个法子免了祸，倒也划算得很。”
“是划算，只是给他的太多了。”
“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你自己出钱去堵人家的嘴，不也得受着么？你就别太贪了吧。”
鸨儿遭到抢白，一时无话可说，只好不做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