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八章
王建疆回到宿舍,看见江川和徐健睡得正香,便也三下五除二地脱得只剩下裤衩,来到江川身旁躺下。可他刚睡着没一会儿,上工的钟声就响了。
徐健推醒躺在身边的江川。江川揉着睡眼叹声叹气地:“咳—,该死的钟!人家还没睡够呢!它咋就响了呢?”
徐健边穿衣服边说:“睡多少是个够?快起来吧!咱们还得抓紧时间吃饭呢!”
江川这才无奈地坐起身来,他东怒西怨地推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王建疆:“哎起来该上工了。”
王建疆不耐烦地挥挥手,嘟哝道:“去!我肚子疼,你们先前头走,我后头来!”
江川指着他:“嘿,这家伙咋一说上工就喊肚子疼啊?”
徐健边向门口走,边回过身嘱咐道:“哎,建疆,没人叫可别睡过头哦?”
王建疆瓮声瓮气地答应着又睡着了,江川本想再骚扰一下刚刚睡着的王建疆,却被徐健拦住。“算啦算啦!咱们还是赶快去吃饭吧!”
说着拽着江川向外走去。
徐健和江川一起来到厨房,两人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议论着:“哎?她们俩咋还不赶快下来吃饭呢?再晚可真得迟到啦!”他们说的是安晓喆和小天津。
“说的就是啊?”
钟声一响,安晓喆便赶忙起来穿衣服梳洗,还一边招呼小天津。
小天津翻了个身嘟哝着:“哎哟,别叫我我还没睡够呢!”
“夏萍,还是咬咬牙快起来吧!咱们不是还得下楼去吃饭呢吗?”
小天津在炕上扭动着身子,耍赖道:“哎呦,我不吃饭我就想睡觉!”
安晓喆见不起她,便不再催促她了,而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后,摘下挂在墙上的行军壶下了楼。
徐健见只有她一个人,便奇怪地问:“嗳?还有一个人呢?”
安晓喆回答道:“她还睡着呢!
她说着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一边快速地吃着,一边忙着往饭盒里装饭,并将水壶灌满了水。
江川边吃边说:“真香呵!如果每顿饭都有油炒咸菜就着,我想,我一定能坚持到走的那一天。”
徐健听了他的话没吱声,而是扭头问安晓喆:“哎?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病都好了吗?”
“好是好些了,只是没有完全好。”
“那你完全可以在家多呆几天好好陪陪你妈呀?反正请一天假也是请,请十天还是请,不如多呆几天好好照顾你妈,何况你家有特殊情况呢!”
“就是,兵在外不由帅嘛!”江川表示赞同地说。
其实安晓喆也想多呆些日子的,可母亲怕呆时间长了惹事,就催她赶快回来了。
“那你没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啥的?”徐健问。
“有,我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可哥哥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平时很少能回家。姐姐比咱们早两年下乡,并且还在千里之外的南疆,根本无法回来照顾我妈。”
江川插嘴问:“那你爸没在乌鲁木齐工作啊?”
徐健碰碰他:“哎,你问这么细干啥?查户口呐?”
“嗳?你不是也在问吗?”
“那你也得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乱问嘛!”
“那我咋知道,啥该问啥不该问啊?”
“既然不知道不该问啥,就别乱问!”
江川一脸委屈地嘟囔道:“人家不是处于关心她才问的嘛!咋怪起我来了呢?真是的”
安晓喆低头沉思片刻说:“徐健,你别怪他。我知道他没有别的用意,他是真关心我。”她这才将自己家里的情况,简单地向江川说了一遍。
江川听后有些懊悔地说:“呦,晓喆,对不起啊?我还真不该乱问。”
徐健挥了挥拿着筷子的手,说:“算了不提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
安晓喆带着一脸苦笑地,“哼”了一声说:“咳—,我早都被人给呲达皮了,已经有了抵抗力。人家爱说啥说啥,我无所谓!”
沉默一阵,徐健突然问安晓喆:“你们院子里是不是有个叫“瘦猴”的?”
“瘦猴?谁呀?不太清楚。”安晓喆迟疑地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他们院儿有这么个人。
“也姓徐,但是言午许。原来叫许进,现在叫许文革,是文革后改的名。”
“哦,他呀?我知道”安晓喆恍然地说。并告诉他们,那个绰号叫“瘦猴”的许文革家,现在就住在她们家原来住的房子里。“瘦猴”父亲原来是安晓喆父亲单位保卫科一个干事,一家六口住在安晓喆家隔壁只有里外间的房子里,显得非常拥挤。按当时瘦猴父亲的条件,从一个作为盲流来疆,又能很快得以转正还有房子住,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然而“瘦猴”的妈妈却很不满足,常常跟安晓喆家比。文革前“瘦猴”妈妈到安晓喆家串门,就曾向安晓喆妈妈表示,她非常喜欢安晓喆家那套除了没有洗手间,在当时来说已经一应俱全的四间大房子了。文革后不久,也不知因怎么,“瘦猴”的父亲奇迹般地从一名,普通的保卫科干事,一跃成了革委会成员。从那以后“瘦猴”父亲便在单位,为自己大捞特捞好处。不仅如此,为了抢占到安晓喆家的房子,他父亲悍然不顾安晓喆家搬完东西,就命令人把墙挖开,抢占安晓喆家两间房。现在安晓喆家则成了里外两间屋,他家倒变成了一套四间大屋了。说到这里,安晓深深叹口气说:“没办法,谁叫人家爸爸现在是革委会成员,而我爸是”
徐健紧握拳头忿詈地骂道:“革委会成员有啥了不起的?不信你走着瞧?这帮狗东西早晚会遭报应的。哼!早看出来那小子不是啥好东西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听了这话,江川揶揄道:“嗳?当初你不是和他挺‘哥们儿’吗?怎么?”
“咳—,那不是当初嘛!后来不是……”徐健叹口气没再说下去。
安晓喆问“咋回事儿?”
没等江川开口,徐健抢先将自己遭“瘦猴”暗算的经历告诉了安晓喆。末了,徐健十分懊恼地说:“咳—,真是没法儿提啊!”
江川接过他的话说:“我早就提醒过你,那家伙不是啥好东西,你还不信!到头来咋样?载了吧?”
徐健解恨地说;临走前,他纠合几个被“瘦猴”出卖过的人,把他骗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扎扎实实地揍了他一顿,算是出了口恶气。完事儿还警告他不许声张,否则会见一次打一次!“那次他还真守信用,没敢再告。”徐健最后如是说。
江川听后长呼一口气,替他后怕地说道:“哎呦,可真够玄呐!如果他再告发你们一次,那你现在可就不是以知青的名誉,被欢送着上山下乡修地球,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被送去修地球了。”
徐健每每想起此事,仍怀有种愤愤然。他啐了一口,说:“去他,管他以啥形式修地球呢!反正都是修地球,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江川连连摇着头说:“嗳,有所谓,有所谓!别看都是修地球,但以啥身份修还是很重要的。你还是小心点为好!别再让左班长听到了,自找倒霉!”
安晓喆赞同地冲徐健点点头。
沉默片刻,徐健告诉安晓喆;自己过几天要回家,问她有否有啥要办的事。
安晓喆表示刚从家回来,好像没有什么可办的事。
江川讶异地问徐健:“嗳?你回去干啥?”
徐健神秘而又得意地冲他笑笑说:“想回!你管得着吗?”
他们正说着,只见小天津揉着一双睡眼走进厨房。她揭开锅盖看了看,连声叹道:“哎哟……怎么又是这个呀?我不想吃!”
“嗬?你这不想吃那不想吃的,条件还挺高啊?那明天你做顿你想吃的,也好让我们跟你一起解解馋嘛!”徐健瞅着她,笑说道。
听他这么说,小天津突然一激灵全醒了。她大睁着一双杏眼说道:“哈哈,明天还真就轮上我做饭了呢!”她双手合十地遐想着说:“太好了!明天呐?我给你们烙饼,还”
江川笑着抢问道:“光烙饼?有没有炒蚂蚱?”
小天津笑骂:“小四眼儿,只要你能逮来,我就给你们做烙饼炒蚂蚱!”说着,端起一茶缸水朝他泼去,江川一边躲,嘴里一边嚷嚷着:“烙饼炒蚂蚱!烙饼炒蚂蚱!”
小天津笑着端起那茶缸水,在后面追。
徐健在旁边笑着,朝两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制止道:“上工的钟已经敲过好一阵了,再不赶快走队长就该上门来叫咱们了。”
一听说上工,小天津立刻又愁眉不展了:“可我还没吃饭呢!怎么去上工啊?”
“谁叫你不早些起来吃呢?”
“哎呀,不是太困了嘛!要不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扒拉两口饭再走成吗?”
“不成!”江川学着天津腔大声说。
小天津又端起茶缸欲向他泼水时,安晓喆举起手中的饭盒跟水壶朝她晃了晃:“快走吧!我早已经把饭和水都装好了。”
小天津一边跟她朝外走,一边兴奋地说:“哎呦,晓喆啊!我可怎么谢你呀!”
安晓喆笑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噢?”
小天津也笑着:“下不为例”
徐健笑指着她说:“你呀,真是个大懒虫,要不是晓喆想的周到,我看几顿饿下来非饿瘪了你不成!”
小天津赧颜地冲他作了个鬼脸,笑着跟安晓喆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