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二章 二审旧案（四）

见沉香想得出神，桃山山神轻轻一叹：“呵，小子，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你接着说。”沉香一愣神，说道。

“其实，你能不能替我翻案，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也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对你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一下压在我心里几千年的愧疚，现在说出来了，也就轻松了，我也就解脱了。不怕你笑话，我之所以要一直对你讲二郎神的好话，是因为我当年对二郎神和你母亲有愧啊，唉……”山神长叹一声，黯然神伤，倍感伤怀。

“当年，他们杨家遭逢灭门之灾，年幼无助的两个小娃娃，历尽千辛万苦，逃出魔爪，躲进了深山里。在被天兵天将漫山遍野地缉捕时，我因为惧惮天庭的责罚，曾多次将苦苦求到我门下的小兄妹俩拒之门外。我的铁石心肠，我的见死不救，让尚在年幼的他们受了更多的磨难与痛苦，也饱尝了人间的冷暖与凉薄……千余年后，当已经出任天庭司法天神的二郎神来抓我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相貌改变了不少，可是那双坚毅无比，能够穿透他人灵魂的眼睛里蕴蓄的光芒与神采，却丝毫未变。我当时就曾经在心里暗暗叫苦，心想他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冷、手段狠绝，这次落在他的手里，就算他不会借机狭私报复，我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没有报复于我，还在囚禁我时，在我身上使用了不少的幻象，才让我少受了不少的折磨。自从你们来到这里，我知道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对我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他们的外人都能手下留情，可是为什么对自己的亲人却会痛下杀手呢？不明白，真的是看不明白，唉……而今，我是多么地想想弥补于他，没想到却已经是再也没有机会做到了，我……我不求你能完全相信我的话，也不求你能改变些什么，只是不希望你找个娃娃将来也遭受我现在所受的这种煎熬与痛苦……”山神自己说着说着竟不知不觉地留下泪来。

“是啊，呜呜，沉香，二郎神都已经死了很久了，呜呜，还有什么仇恨放不下呢，沉香……呜呜……”已经哭到哽咽的小玉喃喃说道。她心里对二郎神的痛恨并不比沉香少，可是不知为何，每每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她心里都会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好像自己也曾经亏欠过这个人什么似的，只是，到底亏欠了什么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沉香暗暗地握紧了双拳，“恨一个人可以很容易，可是原谅一个自己恨过的人就需要足够的理由和勇气了，这两点真的都具备了吗？”沉香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

远远的一声鸡啼打断了沉香的思绪，他抬头望望窗外，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渐明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一片朦胧中的天地，思绪又飘到了自己刚刚踏上救母之路的那段日子。

那四年间自己确实是受尽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苦难，可是自己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自己几乎一夜之间从一个胸无大志的乡村少年成长为了一个拥有志气、勇气的小英雄。现在细想一下，当时自己和死对头二郎神之间的关系更是异常奇妙，他每次都是气势汹汹地来捉拿自己，却每次都是垂头丧气地失败而归。二郎神这三界第一战神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啊，这难道真的都是靠自己的小聪明和幸运得来的吗，难道就没有他对自己的手下留情吗？而且，当年二郎神落难的时候他们也是曾经想过放弃仇恨的，只是最后那一阵子，二郎神囚禁了唠叨，抓走了小玉，杀死了四姨母和丁香，他才最终对二郎神下了痛下杀手的决心。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或许，他和他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了……

“呼……”沉香长出一口气，收回思绪，安排小玉做好处理这件旧案的文牍记录，又将桃山山神收录到自己特意准备的玉瓶中，才梳洗了，去隔壁房间叫三圣母起床赶路。

轻轻叩开三圣母的房门，三人甫一见面，都是吃了一惊。一夜不见，三圣母的双眼已经肿得像两个桃子一样大小，这显然是哭了一夜的成果。细看之下，沉香吃惊地发现，三圣母的两鬓边竟然好似已有了丝丝银发。

小玉和沉香的脸上虽然经过梳洗已能掩盖一些痕迹，可是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疲态，小玉显然也是哭过的，微红的双眼仍有点点星光闪动。

三圣母不明白他们俩怎么也会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沉香为昨夜说了伤害了自己的话而懊悔难过——可是看看沉香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并未有丝毫的悔意，甚至连些许的歉意都没有。三圣母思及此处，又悲从中来，不禁簌簌地落下泪来。可是沉香、小玉谁都没有一点要来劝解的意思，小玉只拿了绢帕递给三圣母，而沉香却只是不停地催促母亲快些梳洗，好早点继续上路。

三圣母这时真是连死的心都有啦，这都是怎么了，儿子对自己竟然连最最基本的问候与关心都没有了，更别提呵护备至了。儿子现在可是自己唯一的安慰了，难道连这点温暖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她真的害怕她所想的会变成现实啊，她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温暖，她怎么去承受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失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