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一章 母子生隙
沉香这一次是真的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了，只能求助似的望望三圣母，眼里写满了痛苦与无奈。可是三圣母此时的心情却只有比沉香的更为难过，沉香提到的爱情，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个笑话。她付出所有追求的爱情，只持续了三年，就因为仙凡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而过早的夭折了，刘彦昌的离去是她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巨大的痛苦最终摧毁了三圣母的意志，她又一次晕厥了过去。
沉香见母亲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再呆在这里，只好抱起母亲出了山洞，走到门口，他又施了个法咒将山洞洞口隐藏地更深了，才匆匆离去。
沉香、小玉带了三圣母回到客栈，把三圣母放在床榻上安顿好，小玉先回房换衣服，沉香就坐在床边照看着三圣母，等三圣母醒来，沉香又让小玉服侍三圣母沐浴更衣，自己才回房去了。
等一切安排停当，沉香见三圣母情绪稳定了，就要开口问三圣母。小玉在身后轻轻地拽了拽沉香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问了，可沉香实在忍不住，还是面对三圣母坐下，“娘，那个人说的可是实情？”
“……”三圣母听沉香之言，顿时愣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张了一张，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稳定了下心神。她已经预感到这件事是早晚都要对沉香说明的，避无可避，只好无奈地点点头，闭了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沉香大急：“那外公和大舅舅真的是死在天兵的手下？”
“……”三圣母这时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点点头。
“那外婆她，她现在在哪里？”沉香再次追问道。
三圣母只觉得阵阵寒意袭上心头，浑身抖个不停。她原以为沉香听了自己幼时的这些遭遇，一定会为天条的残忍不公而暴怒，为母亲所受的苦难而心痛，却没想到沉香竟会首先问起了外婆的事。而关于自己的母亲，她作为唯一的女儿，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三圣母嗫嚅道：“你外婆她……”
“她怎么样了？”沉香根本没注意三圣母的难堪，仍在紧追不舍。
“你外婆她，她已经，已经在桃山被……十日……晒，晒化了……呜呜呜呜……”三圣母右手抵在额上，支撑住她如筛糠般颤抖的身体，为了压抑自己的哭声，她左手的食指被自己狠狠地咬着，渗出的鲜血顺着手腕儿流了下来，蜿蜿蜒蜒，触目惊心。
小玉顾不得吃惊，赶忙过来安抚三圣母，拿出雪白的绢帕帮她擦拭血迹，并用眼神示意沉香不要再问了。可沉香这个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急急地抢白道：“娘，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就实在是不明白了，您自己就是亲身经历了如此丧家之痛的，也明明知道神仙思凡所受的处罚之重，可是您为什么还要再重蹈覆辙，还要将孩儿也拖进和你们一样痛苦的深渊中呢？！”
沉香的这一席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戳进了三圣母的心脏，她已经震惊的不能呼吸了，感觉整个大脑也完全进入了缺氧状态。她实在是没想到沉香会从这个角度来问自己，因为在此之前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做的这件事的对错，虽然有时对沉香会有所愧疚，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沉香会对她心存不满。“为什么都不一样了，为什么沉香不能像二哥包容母亲那样来包容自己了，为什么？”她一遍遍在心里默问着，儿子现在是她唯一的精神依托，她把沉香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啊，为什么儿子竟然会是这样看她，这样对她？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一颗一颗啪嗒啪嗒地落在桌上，很快就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心在滴着血，看着泪水掉在水洼里激起的淡淡波纹，三圣母的心不知不觉回到了她遇到刘彦昌之前的那一天。
细想当初的情形，她仍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是在织女姐姐思凡被罚之后，去找二哥求情的，可是二哥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求情而改变心意。几千年来，二哥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那么不给自己留情面。她遭到二哥的拒绝，真的是气急了，二哥为着个司法天神的宝座，竟然不顾几千年的兄妹之情，那样坚决地不留任何余地的拒绝了自己。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气急之下对二哥都说了哪些话，可是这样两句话却不自觉地又在耳边响起。
——“迟早有一天，二哥，我也会和织女姐姐一样，去试试这天条到底有多了不起。我有宝莲灯，你想拿我没那么容易，就算你拿得住我，大不了我也像母亲一样的无怨无悔。我要看看，你这个司法天神的心，到底能有多硬！”
——“我说了，我会学织女姐姐，会学母亲那样，做想做的事，嫁给我想爱的人！”
想到这里，三圣母不禁脱口而出：“二哥他，他那天竟然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我留，我，我当时是气急了，我只是要让他痛苦，要让他为难，要让他难堪……没想到竟然那么凑巧就救下了他，我是一赌气才……”
“什么？赌气？哈哈，娘，你没有搞错吧？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你这样做将爹放在什么位置，你又置我于何地呀？爹只不过是你和哥哥赌气的筹码，而我呢，我是什么？是你赌气的副产品吗？”沉香听了三圣母的话，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顾不得会不会伤害母亲，口不择言地胡言一通。
“沉香，沉香，不要再说了，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想过那么多，娘以为二哥一定会帮我的，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狠心，竟然亲手拆散了我们一家，竟然亲手将我压在了华山底下，是娘不对，是娘错信了他，是娘害苦了你和彦昌。”三圣母一把拉住沉香的手，连连道歉不止。
“哼。”沉香冷笑一声，“娘，原来你所有的筹码竟然是人家的袒护和庇佑，哼，姥姥的哥哥是玉皇大帝呀，她都没有逃过天规的惩罚，你凭什么以为二郎神就可以保护得了你？那陈腐的天条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你明知故犯、害人害己就可以原谅了吗？”沉香说完这些话，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三圣母的房间。
小玉看看沉香，又看看三圣母，左右为难，略一停顿，她还是追随沉香而去。
三圣母被儿子一阵抢白，登时气闷郁结到了极点，整个人只有出的气儿，没了入的气儿了，她实在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一种结果。呆坐了好一阵子，三圣母才倒过那一口气来，可是心里明明是难过到了极点，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了，她的人就如雕像一般直愣愣地瞪着前方，眼睛里却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片虚无，一片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