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梦断西夏 -- 第七十九章
这了尘一时不慎惹下了一场塌天的大祸，那连都将军坐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了尘一头撞死了自己的爱侄。这连都将军如何能干？连都将军大叫了一声：“痛煞了我也。”用手捂了心口，咳嗽不止。下面早乱了，旁边都是党项的武士，一个个如今都红了眼睛。那党项的武士酒也不吃了，菜也不用了，一个个从身上拉出了家伙站起身来，怒目注视了了尘，便要上前拼命。
下面一个老人好像精通上几分的医术，走上前去为地上躺着的连都好夫诊了诊脉，皱了一下眉头，摇晃了一下头，说道：“唉呀，这是怕是凶多吉少了阿。”旁边一个党项的军汉接口说道：“什么凶多吉少？人都已经让那个汉人的和尚撞死了，还凶多吉少，要说，把这个和尚乱刃剁成了肉泥才是。”
下面乱乱哄哄，有人说道：“杀了这个汉人。”有人叫嚣道：“为连都教头报仇阿。”有人说：“他杀了我们连都将军的爱侄，不计怎么说也难逃一死。”有人说：“只要连都将军一句话，这个和尚便马上成为一滩的淤血。”
这些党项的军汉一个个都是什么性格？哪里能容人欺负到了自己兄弟的头上？一个个都仗了几分酒气大言不惭，要上前动武，只是没有连都将军的口谕，一个个还心存了几分的忌惮。若不是当了连都将军的面，这些小子早一个个扑上前去了。
那一旁坐的毕勒莫贺和印光两个和尚可傻脸了。怎么？这个了尘乃是这两个人推荐的，如今了尘失手打死了连都将军的爱侄，这两个人都不能不担干系阿。这可如何是好？本以为是一桩好事，不想弄到头来成了这么一个局面？这该如何收场？那两个和尚虽然地位不凡，但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打打杀杀的，让两个僧人都目瞪口呆，没了计较了。
了尘此时也明白过来了，了尘用手掌拍打了胸膛，大声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个黑汉子是我了尘打死的不错，那也是因为，他不懂规矩，先动了刀子，不然我了尘焉能伤了他的性命？如今既然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说怎样？我了尘一个人承当就是了。”
上面的连都将军止住了咳嗽，抬起头，用手点指了了尘，颤声说道：“你啊，你啊，你，你可知道么？你杀的那个人，他不是旁人，乃是我的子侄，我的爱将。你好大的狗胆阿，当了我面可以这么猖狂无礼，我焉能容你？来人啊。”
连都将军大叫了一声，从四面走上来四五个军卒。连都将军大声说道：“把这个杀人害命的凶僧给我捉了，将他给我绳捆索绑推了出去，砍了他。”四五个军卒一听将军发话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四五个军卒扑上去便要捆了尘。
了尘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了尘心想糟了，莫非我了尘就这么晦气，功名富贵不成，还搭上了我的性命么？刘永那么厉害，不曾要了我了尘的性命，大漠之中的沙匪那么凶悍也未曾将我了尘怎样，不想我投奔到了将军府，却成了我了尘的葬身之地不成么？啊呀，这可要了我了尘的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五个军卒上前要抓了尘的臂膀，那了尘能干？了尘怎么说也是一个中土的豪杰阿。了尘心说话，这将军他偏向自己的子侄，处事不公，按说这乃是误杀，他不能这么就杀了我了尘。了尘一晃臂膀，来了一个狮子大抖身，把那几个军卒甩在了一旁。
了尘抬面颊，目视了连都将军，大声说道：“将军大人，你这么做不公啊，事在两头，也不全怪我了尘。我了尘一直容让，但是这个小子得寸进尺，用刀要伤我，坏了比武的规矩，我是以才出手伤了他的性命。这，这只能算误杀，罪不至死阿。”
连都将军听了气的面色苍白。连都将军大声说道：“你这个狂徒，你杀人害命于众目睽睽之下，人所共见，你还有理么？你杀了我的爱将，便要血债血偿，我杀了你也在情理之中。来人啊。给我将这个匪人拿下。”
这一下可坏了，四面八方冲上来十几个军卒把了尘围困在了当中。那了尘急得和什么似的，了尘满头大汗，面色通红。了尘心说，我可不能死阿，我可不能死啊，我了尘方才得了杨露那个美人儿，还不曾好好消受，我了尘还要让杨露为我怀上一个孩子，我可不能死啊，我可不能死啊。
了尘紧把目光朝向一旁的毕勒莫贺的身上瞅，那意思是，我都这个样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为我了尘求求情么？不则我了尘的性命只怕就悬于一线之间了。
毕勒莫贺也真坐不住了，毕勒莫贺摆了一下手臂，开口说道：“且慢，容贫僧我说上两句话再动手不迟。”毕勒莫贺止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军汉，走上前去，来到了连都将军的身边，施了一礼，说道：“将军大人，此人其实不是一个歹人。方才贫僧举荐此人，是因为此人有功于我们大夏，他不但救了小僧我的性命，而且一心向往将军的风采。是以。”
毕勒莫贺说着叹了口气，摇晃了一下头，接着说道：“此人虽然杀了人，可是念在他乃是无心之过，将军大人能不能法外施恩，宽恕了他这次，留他一条性命呢？贫僧也就说这么多，一切还望大人三思之阿。”
这毕勒莫贺早年有恩于连都将军，如今毕勒莫贺站出来为了尘讲话，这连都将军也不能不给毕勒莫贺这个面子。为了什么？这毕勒莫贺在黑水城的威望也不小，自己也得罪不起他啊。这连都将军虽然一百个心思要杀那了尘，但是如今也犯了犹豫了。
连都将军摇晃了一下头，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沉吟了良久，点了下头，说道：“既然活佛出口为此人求情，那么我就容让个几分，免了他一死。只是他犯下了重罪，不能轻易饶恕。这样如何阿？我令人先将其关押入地牢之中，明日再斟酌定夺，活佛以为如何阿？”
连都将军心中说话，这个人我是不能留的，如今给你个面子，日后我少不了寻上一个法子弄死了他，对外只说是不堪自尽身亡，哪个晓得真相呢？连都将军小眼睛一转，已经拿定了主意。
毕勒莫贺慌忙施礼谢恩道：“大将军不杀此人，功德无量阿，功德无量。”毕勒莫贺别的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人又退转下去。
上面的连都将军大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个人给我拿下了，押入地牢之中。听候发落。”下面的军卒一拥而上，便要拿人。了尘心想，这可不行，我杀的就是这个连都将军的子侄，只要落到这些人的手上，不打我一个残废也少不了害死了我，我怎么能听凭他们动手拿我呢？我还是寻上一个出路才是。
了尘大叫了一声：“好啊，你们就为了那个死人就要欺负我了尘不成么？好啊，我焉能同你们善罢甘休？”了尘一晃身形，双臂摆动，只听“扑扑”“啪啪”，了尘双臂齐摇，是大展雄威，把那些扑上前的党项军卒们一个个打的东倒西歪站立不住。
杨露如今在一旁也着急了，杨露心想，如今自己到了黑水城，自己的所有依靠也就是了尘一个人了。如今了尘让人捉下了，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要了尘一被获遭擒，那么自己也少不了要孤掌难鸣了。
杨露想至此处，一咬牙，横了一条心，一把推翻了面前的桌案，飞身纵上前去，一晃身形遮挡了了尘的身子，一把抓了一个党项的军汉，将那个军汉摔在了一旁。
杨露咬了一下嘴唇，低声同了尘说道：“了尘，我来了，你武功不行，先走上一步，把这些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交给我杨露一个人对付好了。快啊，了尘，你若是不走我一个人就不好脱身。”
了尘“唉”的叹了口气，侧过面颊，说道：“露儿阿，你冲上来干什么？我了尘一个人怎么就不成了？你还把自己也搭上来。唉，你这个傻丫头。你先走好了，我了尘断后。”
了尘知道事情是自己惹下的，自己决不能丢下了杨露一个人走路，如今自己只能同杨露同生共死了。奈何自己无能，不能让杨露同自己荣华富贵，还要让杨露为了自己担这天大的风险。这了尘心中是一个什么滋味呢？真是好像打翻了五味瓶，是什么滋味都涌上了心头，了尘的眼睛一红，鼻子一酸，打下面抄起了一只桌案，扑向了敌人。
杨露眼见到了尘扑上了前去，急的一闭眼。杨露心中怨恨了尘不听自己的劝告，一晃头，飞身上前，抬掌打翻了一个扑上前来的西夏武士，冲上前去，一把抓在了了尘的腰带上。
杨露冲了了尘大声说道：“走啊，什么时候了？你了尘还要在这里逞威风卖弄你的本领不成么？时间拖久了贼兵只会越聚越多，那时你我再想逃命便势比登天还难了的。阿，了尘，我求你了，先走啊。”
了尘打倒了三五个西夏的军卒，手中持了桌案，去让杨露抓了自己的身子。了尘回过头去，老泪纵横，同杨露说道：“露儿阿，莫要管我，让我打上一个痛快吧。我了尘受不了这些鸟厮的羞辱。”
杨露一闭眼睛，泪水也下来了。杨露目视了了尘，轻声同了尘说道：“如今我杨露的心中也无什么牵挂了的，既然你了尘这么说，我便同你了尘痛痛快快地死在一处如何呢？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亡。我反正也不想活了。”
杨露一闭眼睛，一晃身形，让开了了尘扑向了那些西夏的武士。这一下可乱了套了，十几个西夏的军汉同杨露了尘在大厅中打成了一团。打了一阵子，了尘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了尘丢下了桌案，仔细一想，杨露说的有道理啊，自己这么莽打下去，只能越打越乱，逃不走的。还是露儿说的对，自己总不能让露儿为了自己丧命吧。
了尘大叫了一声，挥掌打翻了三五个扑向自己的军卒，飞身扑向了杨露。了尘冲上前去，一把抓了杨露的身子，大声说道：“露儿阿，我太使性了。你说的不错，如今正值生死存亡之秋，你我还是突围逃生要紧啊，争那一时的短长做什么？”
杨露此时已经打倒了三五个酒气熏天的大汉，如今听到了尘的话语，杨露方才收住了步子。杨露回过面去，含着泪水，目视了了尘，大声说道：“你这头蠢猪，既是你一心要逃生，那么还不速速打此处离开么？我的轻功较你要好，我随时都可以脱身。走啊。休要管我。”
杨露含着泪水，一把推开了了尘的身子，让了尘先走。了尘叹了口气，大叫了一声：“我了尘对不住你。露儿阿，我了尘先走了。”了尘“啊”的一声大叫，扑向了门口。不到门口还好，一到门口，了尘愣住了。怎么？外面齐刷刷一排弓箭手，手中持了神臂弓，正对准了了尘。
了尘这么一楞神的功夫，可坏了，了尘身后两个西夏的军卒扑上前去，把了尘按倒在了地上。了尘挣扎了一下，脖子上已经让人架上了钢刀。了尘大喊了一声：“露儿，外面有弓箭，你从一旁的窗户走吧，不要管我了尘了。”
那杨露如何能不管了尘呢？杨露爱上了了尘，杨露爱了尘正在激烈的关头上，让杨露丢弃了了尘一个人逃命？杨露死也不干的。杨露一回头，见到了尘让人绑了，心中一下子便冰凉了。杨露愣在了那里，一旁上来两个军汉把杨露也按在地上绑了。
了尘在一旁大声喊道：“不管她的事，你们放开了她。伤人的是我了尘，是我了尘，你们放开了我的同伴，放开了他。”那杨露也打了好些人，这些西夏军卒如何能放杨露呢？杨露同了尘都被五花大绑，捆了一个结结实实，押到了连都将军的面前。
连都将军皱了皱眉头，摆了一下手臂，说道：“真他娘晦气，让这两个匪人搅了我的喜事。给我押下去，每人打上一百鞭子，关入地牢之中，听候发落。”
一伙西夏军卒押解了杨露和了尘朝向外面走去，毕勒莫贺不放心也跟在后面。到了大厅外面，毕勒莫贺招手叫过来一个为首的头领。毕勒莫贺同那个头领说道：“莫要打他们，好生对待他们。将军一时气头上的话，用不着当真。我佛慈悲，这两个人都是好人，我们党项人的朋友。晓得了？对他们好一些就是一份功德阿。”
这毕勒莫贺常年在军中给军民们讲说佛法，不但在民间威望很高，而且军中的大小将领也都十分敬佩这个道德高深的高僧。如今毕勒莫贺一说话，这个头领马上会意了，慌忙说道：“活佛放心，这个小将心中自有计较。我私下了照看他们二人就是了。”
毕勒莫贺忧心忡忡地点了下头，走上前去，同了尘说道：“师弟阿，你好好忍耐，三五内，我毕勒莫贺必然竭尽自己的能为解救你同你的孩儿。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日后我有了消息我会让送饭的小沙弥给你们准信的，多多保重，多多保重啊。”
这了尘胡闹了这么一场，也自觉地理屈。了尘低垂着头，点了两下，说道：“我了尘性子不好，惹下了大祸，连累了师兄你为我受累，我心中过意不去。你能救则救，若是不能救则算了，我只求你保下我这个孩儿的性命则是了。”
毕勒莫贺点了下头，轻声说道：“这个自然是，这个自然是。这个小兄弟的罪过较轻，我也好为之开脱。你们二人不可再出什么差池，我必然会劝说将军大人放了你们的。好自为之，好自为之阿。”说完毕勒莫贺转身向大厅中走了过去，一脸的愁云和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