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八十二章

杨露一行人一路上缓辔慢行，走了接近一个时辰方才来到了玉泉道院外面。一路上几个人赏玩着山野的风光和田畴村落中的景致，不知不觉地便来到了目的地。到了玉泉道院外面，陈暮抱了杨露打马背上跳下去，陈暮在杨露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说道：“终于到了，露儿今日莫非真要上擂台上同天下的武林好汉争较上一场么？只可恨大哥帮不上你的什么忙。唉，要让大哥看露儿一个人同无数的野汉子争较，大哥于心何忍呢？”

杨露嫣然笑了一下，用手臂搂在了陈暮的脖子上，侧过面颊，在陈暮的嘴角上咬了一下，说道：“大哥在担忧上一个什么呢？露儿再怎么不济也不是一个看上去好看的绣花枕头，不如今日便让露儿在擂台上大显身手让大哥好好地见识一下露儿的本领的。不知大哥以为如何呢？”

陈暮无声地点了下头，“唉”的叹息了一声，手牵了杨露的手臂一同走进了玉泉道院。玉泉道院中走出了一个道人过去牵马，秦雨同那个道人嘱咐道：“此乃是华阴城中马市姜七郎的马，你速速将它们还了回去。”

那个道人点了下头，牵了马儿离开了。一行五个人走入了玉泉道院，一同朝向大殿的方向走去。其中一个中年的执事道人迎了出来，同一行人说道：“哎呀，你们好在回来了，不则掌门今日便要派人上西岳庙请几位呢？掌门如今已经处置好了昨日的事体，掌门正有话要同几位商酌。几位来得正好，快进去吧，掌门就在大殿中。”

五个人不敢怠慢，风风火火地朝向后面的大殿的方向走去。走进了大殿，到了二层殿，只见大厅中赵法然正然一个人坐在了一张藤椅上目视了什么地方出神。大厅中灯火黯然，静寂无声，气氛显得十分的阴沉。赵法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全是我的不是，连累了露儿替我受了那么多的羞辱。唉，我这个师父当的。”

杨露第一个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师父颓然失神的样子，杨露的眼睛便红了。杨露走上前去，用手扶了赵法然的身子，朝向地上单膝跪了下去。杨露用手抚摸着赵法然的膝盖，轻声说道：“师父，露儿对不起师父，露儿乃是一个处处让师父烦恼的不孝弟子。不是露儿早先背弃了师父逃下了山去，如何会生出了这么多事体的。”

杨露用守握住了赵法然的手臂，将赵法然的手臂打落在自己的面颊上。杨露轻声哭着同赵法然说道：“师父，师父，你何不打上露儿几下？只有这般师父才能令露儿的心中好过上一点儿。师父何不打露儿几下呢？”

赵法然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用手掌抚摸在杨露的头上，沙哑着嗓音，小声说道：“这个露儿有什么错，比武的擂台是师父设下的，让露儿比武招亲的念头也是师父生出的。如今台子塌了，伤了那么多人，错不在露儿，错在师父。露儿有什么过错？闯荡江湖，一直是露儿的梦想，这个师父不怪露儿。”

一旁的刘永走上前来，躬身同赵法然施了一礼，而后直起身来，说道：“大师兄，昨日露儿为了擂台倒塌的事体心境十分不好，是以小弟我带了露儿上附近的西岳庙中散散心，今日一早小弟便带了露儿回来了。小弟以为，这桩事体，错既不在露儿，也不在大师兄，错在那些起哄闹事的痴汉子。众人有目共睹，是他们太激动摇倒了看台，如今他们的人受了伤还要我们华山为之而担干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赵法然在位子上摆动了一下手臂，颓然笑了一下，说道：“哎，怎么能这么说？这事出在我华山，那些人又是我用英雄贴请来的，我怎么就没责任？我花上少说一万两银子，方才抹平了这个事体。好在不曾出了人命，不曾到官，不则花的银子当不止这个数目。其中多亏了史家庄的史大郎从中调解，不则只怕这个事儿还没个完呢。”

赵法然说至此处，“唉”的长叹了一声，说道：“唉，可惜我这么一个华山掌门，怎么就光办上一些糊涂事呢？露儿为了我也受了连累，天下的英雄豪杰也对我牢骚满腹，我如今成了一个过街的耗子，是要处处喊打了。”

这刘永如今想要说上两句安慰自己的大师兄的话，可是搜肠刮肚一时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够让大师兄宽怀，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退在了一旁。

杨露用手扶了赵法然的身子打下面站起身，用手指扶了赵法然的肩头，站到了一侧。杨露一面为赵法然轻轻地捏了肩头，一面轻声贴过面颊，同赵法然说道：“师父，露儿想，露儿今日当上台答谢天下豪杰，了却了天下的英雄豪杰此番到我华山脚下的一桩心愿。不知师父以为。”

赵法然好像没有听清，愣怔了一下，说道：“什么？露儿莫非要上台比武招亲？这万万使不得。露儿的婚事非是一个人的主张，而是少林的禅师借了佛祖之力定下的，悔改不得。擂台已然停了，露儿就不要再胡闹了的。”

杨露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摇晃了一下头，低声说道：“同师父不相隐瞒，昨日露儿已然于心中拿定了主意的。师父请想，那天下的四方豪杰为了何人而来，乃是为了我露儿。到了华山脚下又是为了何人而伤，也是露儿。露儿除了不惜此身上台比武招亲以之答谢天下英豪之外，师父以为，露儿还有别的出路可行么？”

那杨露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赵法然听了也心中一动。只是赵法然爱护杨露的心思总是占据了上风，赵法然死也不原意看到自己的心爱的徒儿杨露在擂台上受别人的羞辱。

赵法然毅然摆了一下手臂，说道：“不成，万万使不得。那些绿林中的豪杰形形色色，有些早年作过采花的大盗，有些则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师父便是再怎么不济，也决不能让我的徒弟上在擂台上供他们消遣。露儿，莫要提了，你若还把我当成你的恩师，便打消那个念头。”

杨露同一旁的刘永用了一个眼色。刘永走上前去，同赵法然施了一礼，说道：“大师兄，这个事儿，露儿说的在理。昨日大师兄也听到了，那看台之上人们公然叫号，让露儿上台比武打擂，说的话语十分的难听。若是这样露儿也不敢上台打擂的话，那么免不了我华山剑派要让外人耻笑，说什么我华山剑派的弟子都是一些上不了台的缩头乌龟。若是能让露儿上台同江湖中的好汉们比较上几阵，凭借了露儿的本领自是不会轻易输掉的。则一可以显示一下我华山剑派的盖世武功，一可以堵塞了天下人的口舌，让他们不能再在此事上面纠缠不已。”

这刘永一向同杨露一个鼻子出气，杨露只要做什么事拉上了自己的这个小师叔一道，那么一准能成。这刘永不但能言善辩，而且刁钻古怪，什么事儿到了刘永的手上没有弄不平的。

如今刘永的一番话也说到了赵法然的心中去，赵法然也想到了，不让露儿出去同天下人比试一下，一则天下人心中不服，一则也让露儿没面目再上江湖上闯荡了。赵法然思忖了一下，方才慎重地点了下头，用手抚摸在颌下的胡须上，小声说道：“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露儿不出面，只怕露儿本人要受到天下人的耻笑。这个么？师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赵法然的话音活动了一些。刘永看到大师兄被自己说动了，便上前扶了一下杨露的身子，说道：“露儿，还不谢过师父的通融之恩么？你师父已然答应你比武招亲了。”

杨露微微笑了一下，于赵法然的面前跪了下去，说道：“露儿谢过师父的成全之恩。露儿如今上台比武必然不会辱没了师父的威名的，露儿当使得天下的英雄豪杰们晓得，我华山剑派不是一个仅仅看上去好看的摆设而已。”

赵法然叹了口气，打下面搀扶起杨露的身体，说道：“露儿，师父一直对你放心不下，你武功再好，毕竟是一个女子。你晓得那江湖上的豪杰们的本领么？他们的本领伎俩远远超出了露儿你的想象。你这么出去，师父只怕你吃了他们的苦头。唉，可是如今又有什么法子，露儿既是执意要上台，那么师父也只好委曲求全答应了露儿是了。”

杨露笑了一下，用手指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打下面站起身，轻声同赵法然说道：“露儿同师父学艺十余载，如今正是报答师父的时机的。若是露儿本领不济武功不高于擂台上丢了师父的人，那么日后露儿便再无颜面面见师父了的。”

刘永在一旁附和着说道：“大师兄尽管放心，如今露儿上台比武招亲，自有小弟我在一旁扶持。小弟如今毛遂自荐作擂台之上的知擂的部署，小弟自然会处处保全露儿不让露儿受到丝毫的伤害。大师兄以为如何？”

赵法然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不同意的。赵法然点了下头，同刘永说道：“露儿我便交给你了，如今我把她完好地交在你的手上，到了晚上一更时候，你还要把露儿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我。若是露儿出了个什么差池，刘永阿，我必然要唯你是问。”

这“唯你是问”几个字儿赵法然加重了口气。那意思很明白，你刘永若是让我的杨露出了什么差池，我必然要你好看。这赵法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也是一个心黑手辣的角色，对门下弟子不但严格酷辣，便是为人行事也常常带出几分险刻之风。这刘永如何不晓得，这杨露乃是赵法然手上的掌上明珠，赵法然爱杨露的心情只怕江湖上那么多为人师父的少有几个能理解。

刘永点了一下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师兄，小弟我晓得了。若是露儿有个什么差池，不说大师兄不饶我，小弟我自己也无颜活着了，小弟只有一死而已。”

赵法然拍了一下手，打外面走进一个道人。赵法然说道：“吩咐下去，今日擂台重开。让一干道人都上擂台附近守好场子，并让小道人们四下里给华阴城中的英雄豪杰们传话，说今日我华山应诸位英雄之所求，特举办第二大擂，由我华山第一女剑客杨露作擂主，比武招亲。听到了么？传了下去，不得有误。”

那个道人打了一个愣怔，但是不敢问什么，转身退了下去。刘永同杨露辞别了赵法然也出了大殿。大殿外面刘永同徐落秦雨陈暮几个人用了一个眼色，三个人心领神会，四个人陪同杨露出了大殿，出了玉泉道院，来到了擂台边上。按说今日乃是八月十六，也是庙会的日子，可是此处的人十分的少。为是昨日看台倒塌，吓坏了不少的人，今日到此处闲逛做生意的人少了不少，那擂台四周除了几个当值的道人，空空荡荡。

附近虽然没了看台，但是因为人少，这下面的空场反而显得大了几分。刘永看了不无满意地点了下头，自言自语道：“好在台子还在，不则你我五人岂不是还要临时搭建一个台子么？”刘永一面说着，一面飞身上了擂台，在擂台上面扫视一眼下面，笑了一下，侧过面颊，同一旁上了擂台的杨露，说道：“露儿，今日比武招亲不可以没有什么喜庆的物件来陪衬一下。你等一下，待师叔上华阴城中寻上一些物件来点衬一下。”

杨露笑了一下，上前拉住了刘永的手臂，同刘永摇晃了一下脖子，说道：“何必，师叔不晓得如今是如何一个情形么？昨日倒了看台伤了不少的英雄好汉，如今他们的心中定然是伤感莫名的。师叔若是将四周装点上红花灯笼彩旗之类，只怕要触了那些人的怒的。是以算了的，师叔若是有心，为露儿寻上一把趁手的宝剑才是正题。”

那杨露一面说着，一面抖了一下手腕。那意思无非是，师叔你看，露儿的手上尚且空空如也呢。刘永点了下头，笑着说道：“还是露儿想得周全，师叔马上寻上一把宝剑过来。”刘永点手唤过一个当值的道人，同他吩咐道：“你上道院中，同掌门赵法然讲，说露儿比武少一把合手的宝剑，让他在自己的名剑中选上一把给露儿。晓得了么？”

那个小道人点了下头，如飞地跑开了。刘永尚且在擂台上抱怨道：“这个赵老抠儿，露儿都这么大了，已经出师了，你连一把好点儿的宝剑也舍不得赠送给露儿一把，让露儿如今行走江湖还要处处掣肘使用别人的宝剑，可不都是你这个老抠儿给害得么？我师父只教了我三年剑术便把自己心爱的火龙神剑传给了我，你赵法然怎么这么特立独行呢？”

杨露上前一把扯了刘永的手臂，笑着同刘永说道：“不得羞辱我的师父，我的师父乃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好师父，他不传于我的锋芒利刃的宝剑自由他的道理，无非是怕我一个女儿家于江湖上招惹是非罢了。你晓得一个什么，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刘永侧过面颊，同杨露说道：“我说错了么？这个赵法然就是较别人抠儿呗。有一把锋芒利刃的周天青萍剑，还有一把落叶清风剑，听说前几年还收了一把什么松纹长虹剑，三把宝剑都是世间难得一见至宝，吹毛利刃，削铁如泥。但是这老儿一把也不肯出手，便是露儿这般的大弟子如今连一把好剑也没有。雨儿就更别说了，到如今还在用自己青竹笛子。我说他老抠儿错了么？露儿真是不分好歹。”

杨露一把推开了刘永的身体，用手点指了刘永的面门，佯怒道：“逆子，休要诋毁我家的恩师。师父不在徒儿焉能使得师父的英名受到他人的侮辱？逆子，拿命来吧，看我如今不代替你的大师兄好好地惩戒一下你这个刁顽的猢狲。”那杨露欺身进步，挥掌便要打那刘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