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七十二章
陈暮以自己的一双黑风掌恶斗那萧寒玉的白鹤掌，时时听到掌风呼啸之声没，时时见到人影摇曳的身姿，只是两个人的武艺不相上下，一时之间难以分处一个输赢。两个人在擂台上斗到了五十多个回合，尚且战成了一个平局，便是再斗下去，便是斗上一百多个回合也难保会分出一个输赢。这陈暮真不愧是徐落的大师兄，陈暮的内功较之徐落要醇厚上许多，更加之陈暮的掌法精妙，拳脚上的造诣十分的精湛，所以陈暮咄咄逼人，便是打了几十个回合，依然显不出一丝的懈怠之色。
杨露本是要上台打擂的，但是晚了一步，眼见得大哥代替自己上了擂台，杨露便不好再上台了。杨露于擂台下面静静地站了，目视了擂台上的比斗怔怔地出神。杨露面颊上方才露出了一丝不无释然的微笑，这陈暮的黑风掌真的名不虚传，如今用之对抗那萧寒玉正是半斤八两。这陈暮似乎是不会输了，至于那萧寒玉则隐隐有几分悬。
这时一旁的一个后生，斜过眼睛，望了一眼擂台下的杨露。这后生见那杨露一身的道袍，乃是一个道人，便把杨露当成是了下面护场子的华山道士了。这个后生上前用手拍打在杨露的肩头上，发问道：“道长，小的看得不甚明白，这擂台上的两个人用的是什么拳脚，怎么打了这般老些时候还不见一个输赢？道长乃是习武之人，必然晓得其中的奥妙，还望赐教一二。”
杨露笑了一下，侧过了面颊，目视了一旁的那个后生，抿了一下嘴唇，说道：“于擂台上比武打斗的两个人么，一个用的乃是武当的玄武掌法，一个用的则是江南一代的白鹤掌法。这玄武掌法乃是用醇厚的内力作为根基，用迅猛的攻势作为辅助的一门快攻掌法，足以于瞬息之间狂风骤雨相仿令人应接不暇的。至于那白鹤掌么，则是一门刚柔相济的的阴柔掌法了，姿态怪异，招数奇特，专门击打对方的软肋，用的多是巧力巧招了，”
那杨露一侧过面颊不当紧，为那个后生见到了杨露的相貌。如今杨露的面颊上只是去除了颌下的须髯，至于面颊上的容貌依然是方才的样子。这个后生站得又靠前，方才杨露于台上会斗关西五虎时，这个后生便记下了杨露的相貌。如今一眼见到了杨露，这个后生倒吸了一口冷气，用手点指了杨露，说道：“原来你不是护场子的华山道人，你是方才在擂台上掌打关西五虎的大侠。怎么不是一个中年人？怎么是一个年轻的后人？”
这个后生吆喝了一嗓子，在台下好像是在寂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无数的人的目光都朝向杨露的身上投过来。杨露一下子面颊便红了，这杨露十分不原意在这么一个时候为人关注。一则，自己方才比武是出于无奈，且是一场比武结下了梁子。二则，如今看台上看台下不少都认得我杨露，我这个时候为人关注可不是要旁生枝节么？
这杨露到了此时还一心想要掩饰自己的身份，于是用袖子于面颊上遮挡了，转过身，低下头去，一句话不说地朝向后面看台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杨露不遮挡还好，一遮挡一掩饰岂不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杨露这么一弄，正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人们纷纷朝向杨露看过来。其中一个小娃娃不知道什么好歹，兴许是本地人，曾经见过杨露。那个小娃娃大叫了一声：“这道人怎么看着恁的眼熟，他不就是华山的第一剑客杨露么？”
这个小娃娃无非是随口那么叫了一声，可是却惹起了轩然大波。那看台上不少的人都是慕名而来，怎么一个慕名而来？无非是听说华山有一位武功盖世姿色超群的女剑侠，且是这个女剑侠还不曾婚配，于是天下的光身汉子哪个不心中梦想？于是赶到了华山脚下要看上一个真切。如今听说什么，这看台下的那个黑道人便是杨露，人们哪个不好奇，哪个不要看上一个究竟？
这看台上足有几百号人，一个个打台子上挨肩靠背的，一哄的打下面站起身，探头的，探脑的，弓腰的，伸脖子的，为人挡住了，攀别人肩头的，为人挤到了一边从位子上蹦起来的。一时看台上人人都乱了阵脚，都想要看一看杨露长得什么样子。这么一弄还不坏事，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厉害角色，哪个身高体重不令人咂舌。这么一闹哄，人们起的起，叫的叫，探身的探身，攀肩头的攀肩头，那看台乃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怎么能架得住这么一闹哄？台子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而后有人喊叫了一声：“不好了，看台要倒。”
这一声话音甫落，只见那个巨大的看台摇晃了一下，而后“咯吧”一声响，不知道哪里一根支柱断裂了，而后“呼哧”一声响，台子朝向一边倾斜下去。那看台怎么也有七八丈高，上面至少分做十几层，坐的人有几百号，近千号，如今台子朝向一边倾斜了一下，而后一下子朝向一侧倾倒了过去。
那台子上的众位豪杰，一个个都乱了分寸，有轻功好的轻身跳出了台子。有体大肥胖的，双手紧紧抓了别人狂吼大叫，有事先见机的人，机灵地一跃，顺了台子的一侧飞了下去。还有那倒霉的让人压在下面的，哀号了一声便没有了声息。
看台倒了，看台上的无数英雄豪杰，三分之一侥幸逃脱的，三分之一临机应变的，三分之一最倒霉的。那事先见到了不好逃脱的自然没有什么事了。那临机应变脱逃的，功夫好的还没什么，功夫不好的摔到了腰的，摔到了头的，摔断了腿的，摔坏了屁股的，人们摔在地上惨叫连连，
至于那倒霉的一类人，则是最惨的一些人。一些人身体胖大一时挪转不得，有些人被人挤在中间挣脱不开，于是全都随同了架子硬生生摔在地上。一个个不是被压住了狂吼乱叫，就是摔了一个头破血流，一个个发出的惨痛之声此起彼伏。
至于看台下面的人们，也有几个躲闪不及的倒霉鬼被砸住的，那场面真的惨不忍睹。赵法然为是坐在前面正中，所以一开始就逃脱了，没被波及，但是别的人则不是都那么幸运了。这看台一倒，看台下的人们无不哗然大乱，人们纷纷放弃了观看比武，纷纷朝向四面八方逃散了开去，这场面就愈发的混乱了。
赵法然慌忙摆了一下手臂，冲上来几个执事的道人，赵法然同他们几个说道：“快，把道人们召集起来，给我救治伤者。”你想，一个极大的看台倒了，看台上几百号人，那伤的人能少了么？
赵法然临事还算镇定，换个人早慌了。下面的道人们闻风而动，一拨拨地冲了上去，不断有伤者被从台子下面抬了出去，那伤者怎么少说也有个一百多号。到了最后，赵法然拉住了一个执事道人的手臂，发问道：“总共伤了多少人？”
那个执事道人微微地叹了口气，同赵法然说道：“一百多人受了轻伤，有十几个人伤势较重，其中一个可能有性命之忧。”
那赵法然“唉”的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祸不单行。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天处处与我做对？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发下话去，让下面懂医术的道人为我全力解救他们，务必不要出了人命。不则，只怕我华山剑派为此还要贪官司呢？”
那个道人点了下头，神色严肃地退了下去。这看台倒了，比武也就停止了，擂台上的陈暮和萧寒玉也吃了一惊。如今两个人停下了比武，呆呆地站立于擂台上，观望了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
萧寒玉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古诗有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如今看来，这佳人不但能倾城倾国，还能倾看台呢。”
萧寒玉这句话说得声音虽小，可是已然被一旁的陈暮听到。陈暮叹了口气，说道：“多少英雄为了红颜而气短。如今看来，这红颜真是英雄的一大魔障阿。试看这一日比武才打坏了几个好汉，而这片时的工夫，便是上百人受伤，可叹阿。”
这两个人都是不经心的感概，但是互相之间稍稍地也生出了几分英雄猩猩相惜的感觉。这萧寒玉侧过面颊，用眼光瞟了一旁的陈暮一眼，笑了一下，心想，这个莽汉子，还懂得这么深的道理，也难得。萧寒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飞身跳下了擂台，扬长而去了。擂台上只剩下陈暮一个人。
好不容易台子下的伤者都被送到玉泉道院中妥善救治了，这台子下面只剩下一群群人在窃窃私语，还有几十个负了轻伤的武林中人正在互相瞧看伤势。只听人群中有人说道：“好险啊，若不是我躲的快上一步，如今只怕也骨断筋折了，”
还有人说道：“多亏我先一步察觉到了，用出我祖传的燕子三抄水，飞下了看台。不则现如今已被压在了台下，”
还有人说：“这都怪那台子太不结实，如今我的兄弟两个受了重伤，这笔帐不能不算在他赵法然的头上。他若是不给上一个说法，我便不干了，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这擂台下有庆幸的，有伤心的，有愤怒的，有愤愤不平的，有幸灾乐祸的，总之乱乱的，说什么的人都有。赵法然如今目睹这么一个场面，心情十分的糟糕，赵法然没想到自己计划好的事体最后闹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赵法然叹息连连，最后同下面的道人发话道：“莫要比武了，同我丢弃了台子，安置各路好汉安歇吧。你们务必于下面告诉各路的豪杰，那些受伤的人都会受到妥善的照料。”
赵法然颓然叹息了一声，摆了一下手臂，垂下面颊，带领了一个年老的部署道人，垂头丧气地朝向玉泉道院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赵法然的心中很不是一个滋味，比武打擂比武打擂，自己只不合背弃了道家的宗旨，搞这么一出。如今自己让武林中人耻笑不说，便是露儿于江湖上的声名也让自己轻轻葬送了。赵法然懊恼不迭暂且不提，单说杨露。
这杨露如今才是冤沉海底，自己本要躲避，最后却惹出了这么一个闹剧，不但伤了那么多的人，而且还让自己背负了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让自己今后还怎么闯荡江湖？这杨露面红耳赤，觉得若是地上有一个小洞，自己便一定会钻进去，杨露觉得自己已经无面目再见人了。
正在杨露一个人站立于看台边上懊恼不迭的时候，杨露的小师叔刘永出现在了杨露的身后。刘永微微笑了，用手掌抚摸于杨露的后背上，轻声说道：“露儿，别自责了。事情有目共睹，这同你无关，乃是看台上的众人起哄所致。露儿如何能把罪过都揽在一个人的身上呢？走了，同师叔上道院中看看雨儿，师叔有点子事儿要同你们两个言说。”
杨露侧转过面颊，目视了一旁的刘永，苦笑了一下，说道：“露儿我如今还能有什么事么？露儿如今真的成了一个愧对天下英雄好汉的罪人了。如许多人为了露儿一己之故伤残了，师叔让露儿该当如何是好呢？如今露儿除了一死以答谢天下英雄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么？阿，师叔你倒是告诉露儿阿。”
杨露于面颊上露出了一丝的苦笑，杨露颓然推开了刘永的身体，来到了看台边上，用手抚摸了看台，一个人有气无力朝向地上跪了下去。杨露突然哭了起来，好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又好像是一个没了计较的女子。
杨露如今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是好，自己想要同自己的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么就那么难，自己想要的事怎么就一定成为了不可能，而人们无非是一次次地误解自己，有些人说自己背信弃义，有些人说自己贪淫好色，有些人说自己是红颜祸水，有些人则说自己是扫把星。那么自己究竟是什么？杨露摇晃了一下脖子，杨露以为，自己如今也不知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