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六十九章

赵法然一面用手抚摸于杨露的发髻上，一面不住地劝解道：“露儿不住的哭什么？师父还不曾让那个不孝的徒儿气死，露儿便这么一直哭个不住，可不是让师父觉得不安么？快快止住了悲伤，你我还是看擂台上的比斗吧。”

在赵法然的劝解之下，杨露方才勉强止住了悲伤，用手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依偎在了赵法然的身侧，把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投向擂台的方向。

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并无人再上擂台上去。一则，方才的打斗十分的激烈，不计是下面的人们也好。还是看台上的众位豪杰，都正忙着窃窃私语议论方才擂台之上的打斗，是以无人想到登台。二则，方才的打斗十分惨烈，光重伤便好几个人，这一下也镇住了那跃跃欲试想要登台的各路豪杰，人人无不要在心中衡量一下，自己这条小命是不是经得住擂台上的狂风骤雨。

于是过了好一阵子，擂台上尚且是空荡荡的。又过了片时，还没有人登台，台上的部署站不住了，朗声说道：“拳脚无眼，生死在天，到了台上便少不了要担点子风险。那骨断筋折，跌摔伤痛，自然是在所难免。台下的众位英雄好汉请了，若是无有胆量，怎么能称的上是一个英雄？若是不冒风险如何能傲里夺尊呢？”

这老部署的话音尚然未落，台下一个英雄再也按捺不住了，只听有人大叫了一嗓子：“老道长，多言什么？小子如今不才要登台叫号，为天下的英雄豪杰做上一个表率。”

话音尚未落下，一个白白瘦瘦的少年郎飞身上在了擂台之上。那个少年，面色如同白纸一般，身子干瘦干瘦，好像是一把枯柴堆叠在一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一双八字眉分在两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露的新婚夫君，天下少有的一位张狂大侠白面病痨鬼徐落。

徐落登上了擂台，吓了那个老部署一跳。那老部署前日见过徐落，也晓得徐落就是华山大弟子杨露的夫君。这部署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老部署上前一把拉扯徐落的衣袖，说道：“唉呀，怎么是徐少侠？徐少侠乃是我华山中的贵人，如今娶了我的华山的第一剑客杨露，应当在一边的看台上观武才是。少侠，你怎么，怎么上到这里来了？”

徐落哈哈一阵的狂笑，大言不惭道：“我徐落堂堂的一个功夫盖世的大侠，若是遇到了比武的盛会便坐在一旁只知道看个热闹，我还算做是什么一个大侠？是，不假，我娶了你们华山的第一剑客杨露作为妻室，但是你们华山的弟子也好，天下的英雄们也罢，只怕不了解其中的一个原委吧。那杨露，美若天仙，武艺超群，又是华山剑派的第一人，怎么就不嫁给别人，嫁给了小子我呢？”

徐落言至此处，顿了一顿，那眼睛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大声说道：“只如今小子正要借了这个机缘，在天下豪杰的面前展示一下我的徐某人的本领，只要让天下的英雄对我心服口服挑起大拇哥才是。老道长，你莫要阻我，今日这个擂小子打定了的。”

杨露于台下破涕为笑，用手点指了擂台上的徐落，于赵法然的耳边轻声说道：“师父，瞧到了么？这才是真正的徐落，一个狂妄的没边没境的狂生小子。那小师叔说的徐落的身上的温文恭谦了之类的赞誉之词是一毫不真了的。”

赵法然笑了一下，说道：“张狂是张狂，只是本性还算纯正，性格也极为可爱。师父本来一百分的不愿意露儿同他成婚，但是如今看来这个小子也算不上太差，至少较那心机阴损性情乖戾的无耻之徒是大不相同的。如今师父倒还真心想要看看徐落这个小子的武艺如何，前日的他的拳脚只是平平，不知他与人相搏有什么超人一等的本领没有。”

杨露不无轻蔑地微笑了一下，把嘴角撇在了一旁，用手点指了擂台上的徐落，同赵法然说道：“他啊，充其量只是会上几下子近身跌扑了。说起来好笑他的近身跌扑既不像出自于少林派，也不像出自于武当。据露儿我推测么，更好像是这个小子自创的一门打法，不相信师父便看他的好戏是了。”

杨露同赵法然于看台上指指戳戳的议论那徐落暂且不提，单说擂台上狂妄的无可如何的徐落。徐落大手一挥，朝向台下，目视了围观的众人，凛然说道：“诸位好汉，诸位英雄，小子便是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个白面病痨鬼徐落。小子的祖父便是曾经叱咤于江湖之上四十余载不曾遇到敌手的白眉大侠徐良徐老西儿。在下的曾祖父，想必此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便是昔日上东京汴梁，在皇宫大内天子面前献技夸官的五鼠之一，便是那钻山鼠徐庆。小子不才，辱没了我祖宗上的威名，姓徐名落，江湖人送绰号，白面病痨鬼是也。”

这徐落一面说着，一面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身上的道袍，要在擂台上打上一趟自己拿手的武当徐氏简易小擒打活动活动筋骨。正在徐落要打拳的关头，那一旁的看台之上，“呼啦”一声站起来一个白面的书生。

那白面的书生，呵呵几声的怪笑，用手中的折扇点指了擂台上的徐落，高声说道：“那台上的，可就是捷足先登，娶了华山第一女剑客杨露的白面病痨鬼么？哼，你好大的狗胆，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这次比武打擂乃是为了华山的女剑侠择夫而来。我听说了，不远万里来到了华山脚下，本要比武打擂，夺得一个头筹，成为那杨露的夫君。却不想，小生我到得晚了一步，听说徐少侠已然同那杨露结为了百年之好，可是也不是？”

徐落一抖身上的袍袖，纵声大笑，笑得声音盖过了那个白面的书生。徐落点了一下头，朗声说道：“然也，我便是那个捷足先登独占了花魁的白面病痨鬼徐落徐病夫。你们哪个不服，上台来走上一走。小子不才，叫你们知道知道我徐落的厉害，你可敢么？”

那个白面的书生，仰天大笑，用手中的折扇点指了擂台上的徐落，大叫道：“无名的鼠辈，你的祖父便是一个偷鸡摸狗的耗子，你的父辈也定然不是什么好柄，生出你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怪胎，你还敢在擂台之上这般撒野。你可知道，这天下的成了名的侠客剑客，剑客侠客究有多少，哪里轮的上你这么一个无名的鼠辈小丑跳梁？”

那个白面的书生把身上的长衫卷了塞在腰间，飞身而起，好像是一燕子相仿，踩了前面的人们的肩头一道利箭相仿打看台上飞了下去。到了擂台边上，那个白面的书生纵身而起，于空中一个筋斗，跳落在擂台之上。那白面的书生一晃手中的折扇，一双寒如秋水的目光直射在徐落的面颊上，凛然说道：“小辈，你可晓得，金陵萧家么？”

徐落怔了一怔，“阿”的倒吸了口冷气，朝向后面倒退了两三步，拢目光观瞧，“阿呀”，他莫非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潇湘第一剑客绝命书生萧寒玉么？

那金陵萧家乃是江南武林的举足轻重的一大势力。那江南萧氏，不但出了数不胜数的名剑客名侠客武举人武进士，且是他们通过长年于江湖上行走，聚拢了数不胜数的财富，一度垄断了江南的丝绸生意。他们萧氏一门不但举族之人皆爱习武，功夫高强，且是江南的一大富户。他们的人走到哪里，只要报出金陵萧氏，便一路通行，盗匪掩迹，山寨关门，无人敢惹。

如今江湖之上的萧氏一门，又以三萧为最强。第一萧，已然年过八旬，号称独木横舟，白发毒龙叟，萧师道。第二萧，乃是一个妙龄的女子，方才不足二十岁，号称是，醉酒争锋，越女神剑，萧寒影。至于这第三萧，也是三萧中最强的，便是那萧寒影的同胞哥哥，潇湘第一剑客，追魂夺命剑，萧寒玉。

一听那萧寒玉报出了“金陵萧家”四个字，那狂妄的徐落便在擂台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徐落用手点指了对面的那个白面书生，轻声发问道：“对面的，你莫非便是江南大名鼎鼎的萧氏一族的三萧之一，潇湘第一剑客追魂夺命剑萧寒玉么？”

那萧寒玉冷冷一笑，目视了对面的徐落，把手中的折扇打在手掌上，悠然地一笑，说道：“难得你这个狂徒还知道我金陵萧家，在下正是金陵三萧之一，你猜的倒也不错，我便是那三萧中的绝命书生萧寒玉。如今我萧某不远万里来到了华山脚下，不是为了别的，便是为了求娶那华山的第一女剑客杨露而来。却不想时不利兮骓不逝，我扑了一个空，却见到自己的心仪之人已然名花有主了。众位豪杰在此，说一句公道话，我萧寒玉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这萧寒玉一句话说到了关节之处，下面的看台之上一下子站起了一二十个江湖中的豪杰，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大声喧嚷起来。

有一个大嗓门的喊嚷道：“是这个道理，我们都以为此处华山脚下的中秋大擂乃是为了杨露择夫而起，于是江湖之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去打擂打赢了，便能娶天下第一女剑客杨露为妻。是以我们这些江湖上的光棍们才不远万里到了此处，结果到了此处才听说，原来都是假的，杨露已然先一步嫁人了。这不是让我们白跑了一趟么？”

除此还有人起哄道：“这样不行，依我们江湖人的规矩，这杨露同病鬼的婚事作不了数。这杨露必然要站出来和我们比武招亲。只要我们能打胜了杨露，那杨露才当是谁的妻子，不则，我们江湖中的人一万个不服。少不了气恼了俺们，俺们一把火烧掉了这华山的鸟山观，我们踏平了这不讲信义的华山剑派便是。”

什么事情就怕有人带头起哄，只要有人带头这么一闹，必然有随风倒的跟着扩大声势，下面的看台上顿时乱成了一团糟。有人狂呼什么：“哄我们到这里，原来是为了一千两银子，我们稀罕那点子银子，银子老子们多的是。老子到了此处是听说了，这乃是比武招亲，老子想要的是那个华山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

还有人狂呼道：“江湖上哪里不传言，说，此次比武必然是赵古板要为了露儿择一夫君而想出的对策。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结果到了华山脚下一打听，没那码子鸟事儿，杨露同徐落已然成了婚了，还是少林的禅师作的主婚人。这可不是玩我们江湖上的土包子么？我们不干了，鸟蛋，杀了这些贼道人，我们走人了。”

恁的只怕有人要问了，这比武怎么同招亲联系起来了？原来这也不怨赵法然，赵法然找不到杨露，情急之下出了这么一个下策，说什么，召开比武大会，为了让江湖中的人都到华山，赵法然还让小道人们传出风去，说什么，此乃是为了杨露择夫。下面传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奇怪了，但是赵法然的初衷无非是通过这个法子找回杨露，如果真的找回了杨露，便是真的比武招亲，自己也不怕什么，但是人算赶不上天算，到头弄成这么一个局面。

这赵法然为人稳重古板，但是也是一个习武之人，性子十分的激烈，如今听到附近的看台上大乱，人们嚷嚷的话语不堪入耳，把坐在正中的赵法然气得面色铁青。赵法然用手捂了胸口，不住地咳嗽，一面咳嗽，一面说道：“你们这般畜牲，我华山的弟子嫁猪嫁狗嫁王八，也不嫁你们这些腌脏的东西。你们还敢在这里闹？你们狗胆包天，狗胆包，咳咳咳。”

对于这其中的原委杨露全然无知，如今见到看台上乱了，杨露也十分心焦，可是，这看上去又都好像是因自己而起，只是自己不好出面干涉。

如今见到师父赵法然被那帮浑人把自己气得大声地咳嗽，杨露凑过身去，用手掌抚摸于赵法然的后背上，红着面颊，低声同赵法然发问道：“师父。如何会成了这么一个样子？如何在场的这些人的口中都说着此番比武是为了给露儿我比武招亲之故呢？这，这究竟是因为了什么？”

咳了一阵子，觉得好一些了，赵法然方才打下面抬起了面颊，目视了一旁茫然不解的杨露，说道：“师父我也是迫于无奈。露儿一去几个月不归，师父心中火烧一般，师父以为如今只有一计能令露儿回来，便是招开比武盛会。但是光召开比武盛会我以为还不足，为了扩大声势，师父私下里命小道人放出风去，说此次比武是为了给杨露招亲。不成想，这些妄想吃天鹅肉的小辈们还当了真，这真是丢死人了，我只怕死了之后无颜再见我的师尊，无颜再见。咳咳咳。”赵法然重新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