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三十一章
比武的时候正是千钧一发的关头，此时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因素也能影响比武的胜负。杨露同智光在中间的场子中打斗的关头，宝剑撞击铜棍的声响不断，迸发出的火光不断，两个人的招式变换不断，将一旁的围观的众人都看得呆了。整个场子四周可以说是鸦雀无声，就是掉上一根针也能被人听见。
却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传来了徐落的一声叫嚷。这徐落明显也不是出自有心，而是见到了比武已然开始，感到自己来晚了错过了好戏而发出的感慨罢了。徐落便失态喊道：“哎呀，还是晚了一步，这可不误了事么？”徐落喊虽然是出自无心，可是于鸦雀无声的场子四周听得很清晰，便好像是近在眼前一般。杨露心中本就记挂自己的小师弟秦雨，听到徐落一声喊，心中便打了一个愣怔。杨露心说，自己和人比武的这好景象那个小子竟没见到？
这一愣怔的关头，手上的宝剑便走得慢了几分，杨露目光朝向一旁的人群中不经意地斜了一下，而这么一失神，便让那个破釜沉舟的智光和尚一头撞上了自己的腰际。杨露“哎呀”的一声惊呼，身子斜着跌了出去，杨露跌在地上，用宝剑柱了地一晃身又打地上跃了起来，可是面颊上已然红得要命了。
杨露恨恨地咬了自己的嘴唇，眼中含了泪水，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杨露心想，自己怎么这么不济？听到了徐落的叫嚷便无心下手击败那个智光和尚。自己当是无非是想，暂且放过了智光，再和智光战上几十个回合，让秦雨徐落看个差不多了再下手击败了他。毕竟这么一个机会不可多得，自己正要在徐落那个小子的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却不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弄巧成拙。
杨露败了，一下子围观的众人都喧嚷了起来。有一道人说：“这比武不能作数，这智光和尚是钻了杨露的空子。”有一道人说：“我华山的剑法本要胜出的，却为了什么野畜牲的一声喊惊扰了，不则如今胜的当是我华山的剑法。”还有一人说道：“这场比武人人都见到了，我华山的大师兄是不忍心让智光落败。故而剑招出去了，该下而不下，当落而不落，乃是有意相让。”
一时下面的道人们闹闹哄哄，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不计怎么说，都是一个意思，杨露输了，不是输在招数上，而是输在了大意上。那些道人一个个都懂武，便是两人比武的细节也见得很真，所以杨露虽则输了，在这些道人看，倒是胜了。
只是此时的杨露已然是羞惭的无地自容，杨露斜过了目光，把目光注视在了一旁人群中的徐落的面颊上。杨露恨恨地咬了一下牙齿，心说，不是你中途搅乱了我的思绪，我如何又会落得如此惨败？杨露注视了徐落的目光中几乎要喷出了火来。
此时那个少林的武僧智光一头撞翻了杨露，心中还纳闷，怎么？这杨露是故意让我的不成？明明我要输了，怎么反而胜出了呢？何况自己这一头凭了杨露的本领当是很容易躲开的，为了什么自己就这么侥幸获胜了呢？这智光此时一脸朦胧，智光来到了自己师父面前，同自己的师父施了一礼，说道：“师父，弟子无能，其实这一场，弟子输了。这华山的剑术真的变化多端，奇妙诡异，非是小徒的能为所能抵挡的。”
一旁的赵法然慌忙说道：“小师父不必过谦，我华山的剑术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江湖中比武打斗，怎么输了还能不服输么？小师父的棍术精湛，足以横扫武林，所向披靡阿，令人可钦可佩。”
听了赵法然这么说，那个智光如何不面红耳赤？智光心想，这杨露虽则狂妄，可是比武之时明明能胜我却又不胜，以此看来，这杨露只是不要让我少林的门人出乖露丑罢了，我如何便那般不识时务，要占了这个便宜呢？那智光此时的一腔傲气都没了，冲了赵法然单掌当胸，躬身施礼，说道：“杨女侠剑术超群，已然令小僧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又当胜而不胜，这谦让之风则更令人羞惭莫名。小僧自知武功不济，心中已然服输了。”
赵法然听了便呵呵笑了出来，赵法然侧过了面颊，同一旁的慧远禅师说道：“老禅师其实不晓得，我这个徒儿杨露，剑术虽然精妙，可是平生有一大缺陷，便是为人极为的马虎。这比武的关头却还在心中想着不相干的旁事，这也就难怪乎她不输于了你的徒儿了。其实露儿并非是有心谦让，而是她的性子骄傲罢了。这叫做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其实这一场当是贵徒儿胜出了。”
这赵法然这么一说，那个慧远禅师面子上也挂不住了。怎么呢？都是武林中人，都是行家里手，大眼一看，那武功上的造诣，本领上的高低怎么看不出来呢？此时那个老和尚的凌云傲气消失的一干二净，听了赵法然的说法，慧远慌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侧转过面颊，赔了微笑，忙不迭地接口说道：“掌门何必过谦？这露儿的武功自是在我这少林的几个武僧之上，这一点贫僧我以为，是无可置疑的。至于胜负么？你我都乃是出家之人，还计较一个什么？只是。”
那慧远禅师话说了一半，却中途停了下来，沉吟不语。沉吟了一番，慧远禅师方才打下面抬起了面颊，目视了赵法然，低声说道：“老衲此时有一事相求。不知？”
赵法然心中好笑，心想，这个和尚如今才识得我华山剑术的非比寻常，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无非是想要观看一下我华山的剑术了。如今露儿正然受了这么一番羞辱，也正好趁了几个机缘让露儿找回上一些面子，不令露儿太难堪了。想至此处，赵法然脱口说道：“老禅师好生的能卖关子，以我之所想，老禅师的意思无非是，要观赏上一下我华山剑派的剑术了。这露儿比武的能为虽则不佳，但是舞剑么，却是她的一大长项，不如令露儿舞上一趟我自创的剑术如何？”
那少林的慧远禅师听了笑逐颜开，用手抚摸在光秃秃的下颌上，频频点头，同赵法然说道：“老掌门自创的剑术，这个贫僧我一定是愧赏上一下的。不则贫僧岂不是千里迢迢白上华山走了这么一遭么？只是不知掌门自创的这剑术是什么剑法，是什么剑术，有何长处呢？老僧还望掌门能够不吝赐教。”
赵法然微微一笑，点手唤过了杨露到自己身边。赵法然目视了杨露轻声说道：“露儿，勿要气恼了，一时的输赢值得什么，便是慧远大师不是还夸赞你的剑术么？你如今正当为慧远大师展示上一下我华山的剑术，如今你便舞师父传授你的那趟周天青萍剑法吧。”
杨露目视了自己的师父，无可如何地点了下头，其实如今杨露只想找上一个地缝钻了下去，还如何有心思舞剑呢？只是师父的话自己不能不听。杨露红着面颊，倒提了手中的宝剑，躬下身去，同自己的师父施了一礼，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师父之所命，露儿如何能不听？只是露儿小战新输，只怕一时心绪不宁不能将师父所创的那周天青萍剑法的三百多式一一舞的恰到好处，还望师父能够避开露儿另择旁人才是。”
赵法然一心要让杨露舞剑补回几分面子，自然不能放杨露走了。赵法然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目视了杨露，低声断喝道：“师父的话都可以不听，你还能听什么？如今师父既是指名道姓让你舞剑，你便舞上一趟，让几位少林的师父欣赏一下我华山剑术的奥妙。怎么？你要抗命不遵么？”
听了赵法然的言语，杨露心中苦笑，好么。师父在外人面前又要耍威风，那么自己如何还敢任性不听么？自己怎么也要给师父这个面子才是。杨露苦笑了一下，倒提了手中的清风剑，一晃身形来到了场子中央。杨露斜过了眼睛，先扫了一眼一旁围观的结拜四兄弟，陈暮、刘永、秦雨、徐落，心想，同几个人不无惨淡地笑了一下，心想，你们害得我好惨。
杨露于场子中静静地站立了片时，待到酝酿好了，方才从起式开始，一招一式，舞开了周天青萍剑。周天青萍剑总共有三百六十五式，全部舞下来当需要很长的时间，见到杨露开始舞剑了，赵法然面颊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赵法然侧过了面颊，用手点指了场子中央正在舞剑的杨露，笑着同慧远禅师说道：“大师请上眼，这周天青萍剑法，乃是我根据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子时夜空中的星斗的方位而编创的，总共有三百六十五十式。为是我创建此剑在青萍潭边，所以我名之为周天青评剑法，下面的弟子中唯有露儿舞的最为精到。通过此剑法，大师可以饱览我华山的剑术真髓。”
那赵法然对于自己独创的这么一套剑术十分自鸣得意，一面用手捋在了自己下颌的胡须上面，一面不无欣慰地微笑着同慧远禅师小声低语着，介绍这套剑术的来历，自己倾注在这套剑术上的心血，只是要在慧远禅师的面前小小的显示一下自己武术上的造诣。那慧远禅师果然看得十分的用心，茶水也不喝了，话语也不怎么说了，只是含笑点了下头，便把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在了杨露的身上，观看那杨露舞剑。
那青萍剑法迥然不同于寻常的道家剑术，这青萍剑大开大阖，招法凌厉，乃是道家剑术中的一种猛烈独特的剑法。那剑法进退无常，攻守无常，出手则动若脱兔，封闭则静若处女，剑光闪烁，则往往于瞬息之间险招迭出，剑光收敛，则平静舒展如湖光荡漾，风波不兴。这剑法若是练好极难，为是这套剑法变式太多，步法灵妙，且是招中套招，式内藏式，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虚中含实，实中含虚，变化无常，攻守无方，似是而非，且多是迷惑人目的诱招，所以看上去好看，舞的恰到好处却十分不易。
这杨露的剑法自是得自于赵法然的真传，这赵法然昔日也曾一招一式地手把手传授杨露的剑术，所以时至今日，杨露的剑术都是赵法然一腔心血的见证。所以赵法然见到杨露舞自己所创的青萍剑，心中十分得意。
杨露开始舞的还有几分勉强，待到舞到了后来，杨露便逐渐地放开了。杨露好像是一个洒脱不羁的剑客，一日情之所至，挥剑起舞一般，一招一式挥洒自如。时而好像是狂草的大师在挥毫泼墨，时而好像是唱戏的戏子在挥袖腾舞，时而好像是长龙盘桓游弋于风雷之上，时而好像是残花败柳萧瑟于秋风之中，时而剑光闪烁，雷霆万钧，有夺人心魄之势，时而动作轻柔，风息浪静好像水下的海藻随波轻荡。
那一旁的几个少林的武僧见到了，开始还忍的住，后来便忍不住要低声赞叹。其中一个武僧自言自语道：“此剑术较之我少林的达摩剑、白猿剑、青峰剑当也不差分毫。难得一个女子习练得这般纯熟？只怕对阵起来，我等也未必是这个女子的对手。”另有一个武僧接口说道：“此剑法不同于我禅门的武术，十分的诡异多变。在道家还无可非议，若是流传到了佛家，只怕有失几分的质朴之道。”尚有一个年纪略小的武僧说道：“不计怎么，此剑法倒也好看的紧。我少林也有不少猛烈刚勇的剑术，但是比较起来，当不如这么一路剑法好看。”此时便有一个武僧笑那个年小些的武僧，说道：“非是这剑术怎么好看，而是那舞剑的女子模样俏丽。莫非你六根不净动了凡心不成？”
那个少林的僧人一边看一边赞叹说笑暂且不提，单说一旁观武的徐落。徐落也晓得自己失口惹下了祸根，徐落目视了正在舞剑的杨露，喃喃自语地说道：“只今日晚间，只今日晚间，想必便是我徐落的葬身之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