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二十九章
进了大殿，过了第一层大殿，第二层大殿，再过了一个夹于两层大殿中的院子，杨露一行人来到了最后的一重大殿中。此时里面正然传出赵法然不无爽朗的大笑声，只听赵法然一面笑一面说道：“大师不远千里而来，小小的庙观无什么好招待大师的。此乃是山上新采摘的几样果子，大师一定不要嫌弃酸涩，稍稍地用上一些阿。”
此时杨露正然走到了大殿的门口，赵法然听到了脚步声，侧转过面颊，目视了杨露，伸出了手臂，同杨露说道：“露儿，到为师的身边来，要为师为你引荐一下。如今我们华山来了几个少有的稀客哩，露儿是定然不能不见过的。”
杨露微微地笑了一下，落落大方地走到了赵法然的身边，目视了对面的几个武僧不无矜持地笑着点了下头。那几个武僧见到了杨露，也纷纷瞩目微笑。
赵法然一手拉扯了杨露的手臂，一面打下面站起身。赵法然拉了杨露来到了慧远大师的面前，同慧远大师笑着说道：“我华山如今有两大弟子武艺最为精湛。第一个便是这个我心爱的徒儿杨露，他祖上乃是昔日令辽军畏之如虎的猛将杨业杨无敌。这露儿虽则是一个女子，我却将之像男子一般教导，如今学艺一十二载，已然是我华山剑术的第一人了。”
赵法然言及此处，侧转过面颊，目视了杨露，说道：“露儿，这位便是嵩山少林门下的一位举足轻重的高僧慧远大师，乃是少林方丈慧空大师的亲师弟。平日专教授少林中一干武僧的武艺，于当今武林乃是一位凤毛麟角的领袖人物。露儿还不拜见前辈么？”
杨露此时微微笑了一下，双手抱拳，微微地躬下身去，便拜了下去。杨露笑着同面前的这个老和尚说道：“露儿见过了老禅师了。如今老禅师不吝驾临我华山的庙院之中实令我小小的华山的山观为之增辉不少的。露儿乃是一个乡村的女子，一朝得以目睹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可不是三生有幸么？”
那个慧远禅师呵呵一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打下面慢慢地站起身，用手扶了一下杨露的身子。慧远禅师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我一向于少林寺中念经坐禅，怎么也有二十年不曾出庙门了。如今有幸得到了令师尊的邀请，贫僧我方才侥幸能出上一次远门哩。如今贫僧得以见到华山的无限秀色，实乃是出自于令师尊的恩赐阿。”
这个慧远禅师说话上虽然谦卑，可是神色间尚然有几分倨傲之色。以慧远的心思，这华山剑派的始祖也无非是唐朝时的吕洞宾罢了，那个吕洞宾说的好听一些乃是一个落魄的进士，说的难听一些乃是一个徒有虚名的江湖浪子，上青楼，调妓女，好饮美酒，狂放无他，所为多为不经，如何比的上我们嵩山少林的始祖达摩禅师的一毫呢？所以这慧远虽然口上说的多么客气，面色上却只是把杨露和华山剑派视作了一帮名不正且言不顺的乌合之众罢了，较之少林正宗怕是相去甚远。
杨露如何精明的一个女子，只见大眼瞟了一下，便已是心中知晓了几分。这个僧人果然轻视我华山，杨露此时挣开了师父的手臂，目视了那慧远禅师身后的几个武僧，而微笑着用手点指了那几个少林的武僧，而小声说道：“这几位想必就是跟随了老禅师一同到来的少林的师兄了，露儿如今真的是失敬得紧哩。罢了，露儿这里再见过少林的几位师兄才是。”说着杨露便同那几个僧人躬下身去。
那个几个站立于慧远身后的少林的武僧却一动也不动。为了什么？没有慧远的话，这几个武僧只是静静地站立于那里，好像是泥塑的金刚韦托一般，不能擅自发一言，不能擅自动一动的，可见少林的门规极为的严苛。待到杨露施过了礼，慧远方才朝向几个武僧斜了一眼，那几个武僧方才一同向杨露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虽然是这般，杨露的心中已然觉得大为不快。杨露心想，你少林也是习武之人，我华山也是习武之人，你少林也是出家之人，我华山也是出家之人，所不同无非是你少林乃是僧人，怎么如今总是让我先行礼，而他们的礼节则总是姗姗来迟呢？这么怠慢我华山的门人，莫不心中十分小觑了我华山剑派不成？杨露想至此处，目光闪动了一下，于嘴唇上咬了一下，便侧身退在了一旁。
赵法然重新落座之后，目视了对面的慧远禅师，轻声说道：“大师，贫道昔日听闻，于隋末唐初，你们少林的僧人曾经做出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来，弄得天下武林都敬之如神明。当时秦王李世民大战王世充，你少林的十八棍僧竟然救下了秦王李世民，帮助李世民一举打败了王世充，才有了那赫赫不朽的大唐王朝。如今江湖上还广为流传少林十八棍僧救唐王的典故，令人提到了少林的棍僧而不无挑起了大拇哥称赞阿。”
这赵法然毕竟是一个忠厚之人，那几个少林的僧人不计如何怠慢无礼，这赵法然只是置若罔闻一般。赵法然一提到少林的十八棍僧便于面颊上浮动着赞许钦佩的微笑。
再说那个慧远禅师，慢慢地喝下了一口茶水，笑着缓缓点了下头，摆动了一下手臂，“哎”的一声，说道：“老掌门过奖了，这都是江湖中人的以讹传讹。我少林的武僧平日只是于少林的寺庙中习武健身，并不曾过问人世间的厮杀争斗，又如何会派遣我少林的十八棍僧救什么唐王？倒是我少林棍僧为了黎民不陷于水火，而帮助过唐王李世民擒获了一个王世充的部将罢了。于是江湖上的人传的纷纷扰扰，一发的不真了。”
赵法然呵呵一笑，目视了那慧远禅师，说道：“少林的棍术独步天下，天下的武林中人无不尊少林的棍术为天下第一。如今既然侥幸能见到少林的数位高僧，贫道以为，贫道当请求这几位少林的武僧演练上一下少林的棍术，让贫道我这个身居于山野之中的老朽也得以大饱一下眼福阿。不知老禅师可能？”
杨露见到自己的师父这般低三下四，去恳求那个少林的和尚，心中便大不以为然。杨露面颊上露出了一副厌恶的神色，打鼻子中低低的哼了一声，便侧转过面颊。此时一旁的角落里正站立了刘永和陈暮，那两个人此时都是道人的打扮，混在一干侍立的道人中便看不出来，此时站于角落处便好像是几个打杂的道人一般。杨露便笑了出来，目视了刘永，同刘永用眼色，意思是，你过来。
刘永便紧同杨露摆手，要杨露不要声张。为了什么？第一，刘永一心要看少林的棍术，不想此时节外生枝。第二，这刘永素来不喜少林，同少林的门人弟子不知道私下里有什么过节，所以见到了少林的僧人，这刘永便有几分的心虚。所以如今刘永混杂在几个侍立的道人中，只是不肯露面。杨露便笑了，杨露晓得自己的这个师叔诡计多端，便也不强求了，难不成自己和自己的师叔还能在这里见缝插针地调情么？想至此处，杨露便笑着垂下面去。
此时那个少林的慧远禅师听了赵法然的说辞，乐得眉飞色舞，喜形于色。这慧远禅师虽然口上一个劲地谦虚，心中却不能不得意万分。少林的慧远禅师喝下了几口茶水，打一旁的茶几上取了一个桔子，剥开了用了几瓣，目光中闪动着一丝的得意之色。慧远禅师轻轻地叹了口气，侧过面颊，目视了身后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年轻的武僧，低声说道：“智光阿，为师传授你的棍术你还记得几套，取你自己以为最拿手的一套演练上一下吧。”
那个法号智光的少林僧人点了下头，双掌合十于胸前，躬下身去，低声说了一个“是，师父”。智光便打一旁的地上抄起了一根明晃晃亮晶晶的青铜棍来到了中央的空地上。可是站了半天，那个智光却不练，只是目视了自己的师父慧远禅师出神。赵法然此时想到了什么，慌忙站起身说道：“此处地方狭窄，不如你我上外面演武吧。我也好集中了我华山的一干弟子都来观赏一下，亦不枉了少林的诸位高僧到此一遭。”
慧远禅师呵呵一笑，方才咽下口中的一瓣桔子，缓缓地点了下头，不无赞同地说道：“正好正好，贫僧也有此意。不如你我上外面的空旷之地，要我的几个徒儿各展自己所长，为掌门展示一下我嵩山少林派的武功，正是一个以武会友的宗旨阿。”
这个慧远禅师不但神色倨傲，而且十分的怠慢。赵法然往往说过一句话，那慧远却要停了半天才答言，或者便是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甚或目光也不正视在赵法然的面颊上，且说话的口气好像是一个长辈在同自己的门人弟子说话一般。这赵法然为人倒也忠厚，不甚计较，可是杨露则十分的看不惯，见到师父一味受到那个和尚的折辱，心中恨得要命。杨露冷冷的瞟了一眼那个老和尚，低低地哼了一下，也不同自己的师父说什么，一转身便出了大殿。
于是赵法然招呼一干道人，又是搬桌子又是搬凳子，忙活了好办天，才在大殿外面的空地上摆好了阵势。正面临了殿门，两副桌椅，右边坐了慧远禅师，左边则陪坐了赵法然，中央是一片阔大的场子，两旁围拢了无数的道人，其中十几个佩剑的道人站立于赵法然的一侧，遮挡住了后面熙熙攘攘的看热闹的道人，而另一侧则是八个手提了青铜棍的威风凛凛的少林的武僧，于是一个小小的演武场便形成了。
那刘永同陈暮夹杂于一群围观的闲散道人中，而杨露则为了赵法然的缘故，侍立在了赵法然的身侧。此时那个法号智光的年轻武僧已然收拾好了僧衣僧裤，身上短衣襟小打扮，手提了一根明晃晃的青铜棍来到了场子中央。那个武僧同坐了于殿门前的师父和赵法然单掌施了一礼，而后提了手中的棍子，抖擞精神舞起了少林的棍法。
那少林的棍术可以说是多种多样，各具奥妙。少林的棍法大上说著名的有，风火棍、齐眉棍、旗门棍、小夜叉棍、大夜叉棍、六合阳手棍、小梅花棍、云阳棍、十八点齐眉棍、劈山棍、阴手棍、阳手棍、五虎擒羊棍，等等。少林的棍术也不知始自何时，但是到了唐朝便能用十八棍僧帮助李世民打败了王世充的千万大军，这是很不简单的。这少林的武僧棍术练的好了，其实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要说在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便是到了江湖上，也能震动一方，打遍武林罕逢敌手的。
如今那个少林的僧人舞的什么棍术，不谋而合，乃是少林派的最精深的棍法，五虎擒羊棍。这五虎擒羊棍同那五虎断门枪如出一辙。这棍术大凡和枪术有几分相似，大凡会棍的人也就会舞枪，会抢的人也能舞棍，所以古有三分棍法七分枪的说法。只是棍法一扫一大片，一挥一劈都要以腰领劲，全身用力，所以用的好了，威武勇猛，虎虎生风，令人不可抗拒，较之枪术还有厉害上几分。这少林的棍法的口诀上便有这么一句话，如今来形容那演武场上的少林棍术正为恰当：“棍长不过眉，身步要相随，虎口对虎口，上下任翻飞。”
只见那个少林的僧人，一身少林的黄衫，于场子中间纵横来去，腾挪舞动，手上的明晃晃的熟铜棍于阳光下发散出耀眼的闪光。为那个少林的武僧舞得呼呼声响，起初你还能见到棍子的来往路线，及至舞到了极快之处，那棍子便失去了轮廓，好像是一扇泼水不进的屏风相仿。一旁看的道人们一个个不明所以，忍不住低声叫道：“好棍，好棍法。”
只是杨露却不以为然，杨露眯了眼睛，看了那个武僧多时，方才于面颊上露出了一丝桀骜不驯的微笑。杨露撇了一下嘴角，不屑地低声说道：“这花里胡哨的棍术用来吓唬上几个江湖上的蟊贼倒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同了江湖中的名手比较起来只怕少了几分的能为的。哼，充其量也只是图了一个样子好看罢了。”
杨露的那不无挑衅的话语正是说给了那个慧远禅师听的，慧远禅师自然听到了，慧远禅师正在用茶，听了杨露的话语，一口茶水好悬没有呛在肺管中。慧远咳嗽了几声，斜侧过面颊，拿了目光白了一旁站立的杨露一眼。这慧远心想，好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娃娃，吃的米饭还没有老僧我用过的盐多，便说什么，我少林的棍术只是好看不能打人，不是念在你是一个女娃娃的份上，我岂能容你这般诋毁我少林的武学正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