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十六章

刘永见到杨露哭的十分悲切，倒使得刘永难以为情起来。刘永用手扶了杨露的身子，同杨露小声说道：“露儿，师叔尚且未死，何至于这般哀哀欲绝地啼哭不止呢？如今师叔的身上无非是受了一点小小的内伤，行走于江湖之上，这般的事体也不是头一遭了，何至于这般小见多怪起来？快快止住了悲声，休要让旁人看到了耻笑。”

杨露此时不得不打刘永的身上直起了身子，一双眼睛红红的，面颊上满是泪水。杨露用手臂擦试了一把面颊上的泪水，侧转过面颊，大概是不想为刘永看到自己刚哭过的样子，低垂下头去，小声说道：“露儿我如今哭作了这般一个模样，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师叔一人的缘故。而是我想到了这桩事体日后少不了要传到了师父的耳中，那时师父定然要将了露儿想作成了一个好色贪淫的女子了的。夫如是责罚当接踵而至，为此露儿如何能不为之而感到悲伤的呢？”

刘永将手握了于杨露的手臂之上，不无释然地说道：“为此，露儿大可不必啼哭。如今此处只有我们四人，我们四人若是一体同心，把这桩不光彩的事体遮盖了下去，我想也是不难的。定然不要这件事儿传到了你师父耳中才是，师叔如何忍心看到我心爱的露儿为了师叔的一时之失而受到株连呢？”

刘永用手擦试掉了杨露面颊上的泪水，用手扶了杨露的身子打下面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轻声咳嗽了几下，望了一下天色，不无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同众人说道：“如今天色已是不早了，我等须要早早地寻上一个所在安身。如今我伤成这个样子，玉泉道院是一定去不成了，到了那里少不了要为大师兄看出了什么端倪。如今我们只好折转到史家庄上，于那里权且耽搁上一晚才是。”

刘永方才说至此处，附近的小道上远远走来了一个人。刘永停下了言语，眯了眼睛，注目朝向不远处小道上走来的那个人望了过去。只见那乃是一个出家的道人，身上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背上背了一把宝剑，身子十分的瘦削，看样子乃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道人。

不多时那个道人便来到了酒家的近前，那个道人不是旁人，正是霹雳火秦雨。恁的有人要问了，这秦雨怎的这般时候才到？原来那陈暮大闹华阴县城的时候，秦雨便晓得了，可是秦雨穿戴好了出了玉泉道院，于华阴县中找了一大圈，却又并不见那陈暮的影踪。秦雨当时不知晓陈暮乃是去了史家庄，便只能于华阴城中和人打听，这便耽搁了时间，到秦雨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陈暮的下落赶了来，这里早已然是发生了诸般的事体。

那秦雨来到了酒家之前，便愣愣地怔在了那里。只见小小的酒家院子当中站立了陈暮，陈暮愁眉苦脸，不住地唉声叹气。一旁边站立了杨露，杨露的面颊上满是泪水，好像梨花带雨一般，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另一旁站立了徐落，徐落一脸的愁云，正望了什么所在怔怔的出神。至于那刘永则更奇了，那个狂放不羁的小师叔如今一只手臂扶在杨露的身上，一只手臂捂在了胸口上面，面色惨白，好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秦雨见到这么一个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刘永见到了秦雨，同秦雨不无苍白地笑了一笑，同秦雨说道：“雨儿，来的好不及时。快快到了师叔的近前来，师叔这里有一事相托。”

刘永说话秦雨如何敢不听么？秦雨一把推开了柴门，走了进来。秦雨用手拨开了徐落的身子，双手搀扶了刘永，不无关切地发问道：“师叔，甚样人这般大胆，胆敢于华山脚下撒野伤了师叔的贵体？师叔且说了出来，小子不才，定然回去点齐了人众，抓了这个可恶的贼人才是。师叔，师叔这是受了什么内伤不成？”

刘永此时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掌拍打了于秦雨的身上，望着秦雨说道：“雨儿，难得师叔在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这身后的诸事，师叔便交付于你了。师叔为人极为的尖酸刻薄，江湖上得罪的人众多。师叔死了之后，雨儿，你务必将师叔的尸骸送上华山的云台峰上，要云台峰上真武宫中的一干道人为我念上九九八十一日的道德真经，超度我早一日升天成仙。超度之后务必将我的尸骸丢弃在山涧之中，所丢的方位务必不令外人得知。省的外方的仇人寻仇到了华山脚下，鞭尸泄恨。切记切记。”

你说这刘永可不无聊么？一时兴起说什么疯话起来。那秦雨乃是一个直性子，还一时间信以为真。这秦雨伸手抓了刘永的手臂，为刘永诊脉，一面不无关切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于刘永的面颊上面，而小声说道：“师叔莫不是中了毒么？或者是为人打断了自己的奇经八脉，而有了性命之忧。如此我当速速上玉泉道院中搬请了师父来，不则师叔的性命怕只在旦夕之间。”

只是此时一旁的杨露反而笑了出来，杨露用手打在了秦雨的肩头之上，目视了秦雨说道：“师弟所言好无一个道理，也不看上一下你的师叔的面色便胡乱猜度。若是中了毒的或是为人打断了经脉的人，面色会如此红润么？便是面色一时还红白如生，那也只怕是说不出了这般囫囵的话来的？”那杨露乃是秦雨的师姐，且常常好嘲笑那秦雨，如今见到秦雨这般不明就里，为刘永捉弄，自己便忍不住破啼为笑了。

到了此时，秦雨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微微笑了一下，目视了杨露，说道：“我想我晓得了，师叔定然是为了师姐而同大哥打斗了起来，一时不慎受了伤。是也不是？不则如今师叔受了伤，若是为他人所伤，凭了师姐的性子如何还能无动于衷地站于此处呢？既然不是为旁人所伤，这院子中所能伤师叔的，怕也只有大哥了。”这秦雨也是一个极为机灵的小子，如今察言观色，便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度了出来。

一旁的刘永把手抓了于秦雨的手臂上面，正色同秦雨说道：“叵耐你小子机灵的紧，猜的倒也不错。只是如今师叔有一桩事体真的要求你。如今师叔受了几分的内伤，内伤虽说不重，可我一时实在无面目去玉泉道院中见我的大师兄。若是为师兄看出了什么端倪，只怕还有别生事端。雨儿，如今师叔要求你带了陈暮徐落杨露他们几人先一步赶奔玉泉道院，师叔我如今先在附近的史家庄上耽搁上一夜，待到明日调理好了身子再上玉泉道院中拜见大师兄。雨儿可是肯于帮师叔这个忙么？”

秦雨思忖了一下，方才同刘永说道：“那史家庄乃是亡命之徒聚集的藏污纳垢之所，师叔如今身上有伤，如何还能上那般地方去？若是师叔今日要休养上一夜，则不如上西岳庙中暂住上一日。我昔日作过那西岳庙中的知庙，里面的一应道人多是我的心腹。师叔到了里面，小侄也好尽上一份的孝心，为师叔疗伤。”

刘永略微地思忖了片时，还是摇了一下头，说道：“只怕事情不密传了出去，为大师兄晓得了，那便坏了我的大事。我同陈暮比武受伤的事必须讳莫如深，不令外人得知。如今我上西岳庙虽则便当，其实是一招险棋。”

秦雨见到刘永尚且心存顾虑，便慌忙同刘永说道：“这个不妨是，我先带了陈暮徐落杨露到玉泉道院，而后我便趁便溜了出来，到西岳庙中假传我师父的话，将那里的道人通通打法到了四处的分庙中勾当。到时我一个人照料师叔便是，决不走漏了风声便是。”

这秦雨说至此处，一双目光熠熠生辉，很是胸有成竹，刘永听了也不能不点头称是。刘永用手扶了秦雨的肩头，点了一下头，说道：“如此正好，只是要有劳你了。你速速带了他们几人赶奔玉泉道院，我便于此处等你的好音。务必做得滴水不漏，若是出了半点差池，要我的大师兄得到了那怕是丝毫的风声，你看我不惟你秦雨是问。”

这秦雨听了刘永的话也晓得这事体非同寻常，若是自己师父知晓了师叔在华山脚下和人厮并受了重伤，那时刘永的大好声明便毁于一旦了的。于是秦雨急忙说道：“这个我自是晓得，不劳师叔费心的。”

此时一旁的杨露用手扯了一下刘永的手臂，同对面的秦雨说道：“雨，不如我们这样，你带领了陈暮徐落他们上华山脚下的玉泉道院。如今师叔的身上受了这般严重的内伤，身边必要有上一个人于旁边随时照顾，不如我留了下来于此处照顾师叔。”

说至此处，杨露侧转过了面颊，一双尚然含着泪光的眸子注视于刘永的面颊上面，不无诚挚地低声说道：“更何况是师叔乃是为了我杨露的缘故而身受了重伤，如今我又如何能丢下了师叔而一个人走路呢？如今我正要为了方才自己的无状之举而做上一些什么作为补偿，自是不能一走了之了的。”

杨露的话语也打动了刘永，且是刘永以为让杨露到了玉泉道院，掌门师兄必要打杨露身上看出什么端倪，那杨露毕竟是一个女儿家，情感容易流露出来，不如自己便留下了杨露在身边，待到明日一早自己同杨露从容去见大师兄才是。刘永思忖了一下，点了一下头，用手扶了于杨露的手臂上，目视了秦雨说道：“雨，要露儿留下来陪我赎罪也好。这杨露的喜怒容易形之于色，不好让他这般样子去见我大师兄，如今便留在我的身边和我做个伴儿。天色不早了，你速速带了陈暮他们两个赶奔玉泉道院才是。”

秦雨点了一下头，刚要带了陈暮徐落两人离去。那陈暮此时方才说话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出手伤了贤弟。如今我如何能走，必要留下来伺候贤弟才是。三弟四弟，你两人先走吧，我是一定不走的。”

刘永苦口规劝道：“大哥，如今事已出了，便是自责也于事无补了，我等要想着如何把这个事儿抹平了才是，如今再也容不得旁生枝节。大哥一路上辛苦劳顿，如今正好上玉泉道院中休息上一夜，我今日便同杨露暂且住于西岳庙中，待到明日必然上玉泉院中看望大哥。“

此时的陈暮虽说赢了比武，但其实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得胜的样子没有，倒好像是一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拿不出一点大哥的架子。陈暮听了刘永的言语，便也只好点头称是。陈暮点了下头，一声不出地朝向外面走去，徐落生怕陈暮一时想不开有什么三长两短，紧紧跟随了于陈暮的身后。

秦雨伸出手于刘永的手臂上用力地握了一下，点了一下头，转身带了陈暮徐落两人离开了。一时间小小的院子中重新静寂了下来，院子中只剩下杨露和刘永两个人。杨露怔怔地站立了于院子中，目视了陈暮几个人消失的背影，而于面颊上露出了一抹伤感的神情，那个坚如铁石的汉子，那个为了自己而疯狂粗野的汉子，如今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就这么打自己的眼前消失了。杨露一时觉得有几分的不真实，可是杨露的心中又明明晓得这一切都发生于自己的面前。

此时刘永笑了一下，用手扶了杨露的手臂，同杨露说道：“罢了，露儿，心中还舍不得那个黑头。师叔都这般样子，莫非你还嫌不够么？你若是真的爱那陈暮，师叔日后于大师兄面前保他作你的东床驸马便是，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此时外面骤然间起了一阵的冷风，天上乌云密布了起来，此时本便迫近了黄昏，这天色一暗，好像夜幕提前降临了一般，冷风阵阵，怕是要下雨。杨露张望了一下天际的方向，侧转过面颊，同刘永说道：“师叔，怕是天公见到了师叔这般的护花使者为了呵护露儿这倾国倾城的无比的美色而感动了的，这便要落下了一场大雨下来的。”说笑归于说笑，生怕刘永受了风寒的杨露，已是搀扶了刘永的身子朝向酒家的草棚中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