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十四章
那刘永依仗了自己的本领，同那陈暮恶斗在了一处。这刘永的武功自是不错，只是一上来那陈暮便仗了几分的醉意，步步猛攻，所以刘永一时很难占到便宜。先有十几个照面，那陈暮的黑风双掌舞了起来，那刘永一招也插不上去，除了节节败退之外，便只能是用心地琢磨那陈暮的招式了。待到过了十几个照面，刘永想到了用出什么招式来对付那陈暮之后，方才跳出了圈外，用手点指了陈暮，说出什么，我先让你十个回合的话来激那陈暮一激。正是要那陈暮一时心中气恼乱了方寸，自己好趁虚而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却不想那陈暮也不是一个绣花枕头，只是放在那里怪好看，那陈暮也是一个久经战阵的武林高手。这种激将的伎俩也不是头一次见，那陈暮装作大怒一般，其实三言五语又将那刘永骂了一个好看，刘永方才一时气恼猛扑了上去，用出了自己所拿手的七星螳螂拳，猛烈地舞动了双臂扑打向那对面的陈暮。
此时这小酒家的院子中可热闹了起来，正是龙争虎斗，两强相争。那陈暮的太乙醉龙掌已是练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如今又借了几分的醉意，自然是游刃有余，不计是招法上还是力道上，都较那刘永要迅猛上几分。那刘永武功虽是不弱，但是如今正是以自己之所短敌对方之所长，这气势上便不能不减弱上几分，更加之那刘永深知陈暮的黑风掌法的利害，并不敢以强相抗，所以招法上便较之陈暮的狂放不羁要逊色了几分。
那陈暮全然是一个撒泼的打法，双臂挥舞了，身子飘摇不定，脚步踉跄不堪，东一下西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只捡了那刘永身上软肋的地方打下去，不计是什么时候，那人的身上皆有几处最为脆弱的地方，不计你功夫如何的深湛，防守如何的严密，这些地方是人本身便有的。如今这陈暮既是要一味地猛攻，这些要害之处便成了那陈暮下手的几处福地。
那刘永虽则也用出了七星螳螂拳，这七星螳螂拳的威力也足以稍稍地克制那陈暮的醉拳，但是若是论起上下高低来，这七星螳螂拳便是用得极好，也不能和那陈暮的醉拳相提并论的。如今刘永用自己的拳法和那陈暮一交手，心中便大惊失色。这刘永心想，不想几年不见，这个陈黑头的武功较之往昔猛增了不是一分半分，这趟醉龙拳只要被陈暮用得活了，那陈暮的身法也好，拳脚上的功力也好，都较之自己强出了不少。
刘永如今一时胜那陈暮不下，心中着急，慌乱中脚下的步子便有几分乱了。刘永心想，如今自己莫不是便如此这般败在了面前这个黑头手中么？坏了自己的名声是小，这华山的名头也要一时坏在自己的手上了。刘永闭上了眼睛，思忖了一下。罢了，如今自己如何当事者迷，那杨露恶斗史进之时，自己也在一旁，自己便是让那杨露避其锋芒，用一个快字的巧招克制的对方。奈何自己如今不比葫芦画瓢的试上一试呢？
如今这陈暮的一招一式都酷似那方才的史进，迅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威武不凡难以抗拒，自己如今正要模仿了那杨露克敌制胜的法子同之周旋，说不定斗上个几十回合，这个陈暮黔驴技穷之时，自己便能用出自己的手段来胜了这个黑头，也省得一时不济，便当场认输，弄得自己面颊上没有丝毫的光彩。
这刘永想至此处，身形一晃，脚下踩了梅花步，双掌一收，除了身形摇晃招架格挡之外，并不如何出招进攻，而是用出了一个乌龟打法。你不计如何打我，我只是和你周旋，你用上十分的力，我只用上二分三分的力将你化解了，你攻得太猛了，我便步伐变换，身形飘移，同你转开圈子，你若是攻得懈怠了，我便趁势扑将上去，瞅准了你的一个空子，猛地打出一套连环的拳法或是腿法，打得你险象环生，令你不好堤防。
说白了，这么一套拳法在华山剑派有一个小小的雅称，叫做龟防蛇攻大法，龟防就是防守时好像是一个缩进去的乌龟一样，让你打不能打，没有空隙可钻，但是你若是不打，对方便用出了蛇攻之术。这蛇攻之术又怎么说？原来这蛇攻，就是要你在对方懈怠的同时，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突然的一下子扑将上去，把自己的毒牙咬在对方的要害之处上。这便是华山剑派赫赫大名的龟防蛇功大法，不知有多少成了名的剑客、出了世的豪杰，一旦遇到了这么一种狡诈诡异的打法，而一时没了计较，被耗尽了身上的精力之后，为之打的一败涂地。
这套打法在华山还有一个小小的口诀，口诀便是：“彼打我防，彼进我退，彼逼我绕，彼疲我打。防则六封四闭如龟缩，攻则惊风一击若蛇袭。”看上去十分的简单容易，其实这个分寸十分难以把握，若是用得好了，足可以以弱胜强，出奇制胜。
如今这刘永见到自己正面功他攻不下，三拳五脚攻了上去，那陈暮便好像老叟戏孩童一般，轻描淡写地一抖擞身子便将你的招式化解于无形了。而那陈暮若是同样攻上来时，拳脚上的风声便要逼的那刘永气闷不已，自然不是那般好抵挡的。如今刘永变法更张，用出了自己的龟防大法，情形方才稍微地好了一些，因为不需要顾及进攻，这身上的破绽便少上一些，防守起来更为的得心应手。
那陈暮一见刘永不再攻了，而是改成了一味的防守，陈暮于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陈暮心想，怕了吧，狗头刘。你小子也有怕的那天。怎么，攻了几回攻不下我，如今要做了缩头乌龟和我比斗耐力。我岂能让你这小子的心意得逞，如今我正好肆无忌惮地用出了自己最为拿手的招法，用几轮的猛攻把你拿了下来，看你小子日后还敢小觑我不？
那江湖中的武林中人哪个不好勇斗狠？哪个不争强好胜？便是自己的亲师兄弟之间，还要为了武功的上下高低争上一个面红耳赤，甚或是头破血流，何况如今两个不同门派不同性情的豪侠斗在了一处呢？这两个人如今这一斗。必然要较量出一个上下高低才肯罢手，便是一方为之而血溅当场，也不能扼杀那两个好胜的汉子的心中的求胜的热情了。
这陈暮起初的猛攻还夹了几分的小心，如今去除了顾虑，那陈暮一发的不可收拾，一抖擞，周身上下产生出了无比的激情。陈暮便好像是一个须毛倒竖的怪兽一般，“阿”的一声大吼，晃身形扑将上来，拳脚上加了几分的力气，身法上多了几分的凌厉，好像饿虎扑食一般朝向刘永猛攻了上来。这陈暮的黑风掌，离着刘永尚然半尺，便令那刘永的面颊上生出了凛凛的寒意。
这刘永心中陡然一惊，心想，好个掌法精湛的陈暮。自己斗了他这般多时，丝毫不见他的锐气减少上半分，到了如今他一掌挥出还有这般巨大的威力。刘永招架拦挡之间，为那陈暮将自己逼得步步后撤，拼尽了全身的能力方才接住了那陈暮的三拳五脚。刘永一咬牙，瞅准那陈暮换气的一个空子，用出了自己的蛇攻打法，螳螂拳接连三五拳，上劈下砸，左右开弓，用凌厉不凡的攻势压迫的陈暮脚下不稳，步步后退。
于是两个人这般地斗在了一处，看上去颇像是方才打谷场上杨露同史进比武的再现。那陈暮大开大合，迅猛异常，那刘永攻防自如，往往不攻则已，一攻必然是雷霆暴雨，骇人异常。那陈暮初时无非是想，凭借了自己的本领，对付这个刘永自然是不在话下，只不出二十个照面，必要让那刘永落败在当场。却不想，这刘永好生的狡诈多端，防守得这般严谨，进攻得又那般迅猛，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是奈何他不得。
此时一旁观战的徐落忍不住了，徐落用手拉扯了一下身旁杨露的手臂，侧转过面颊，低声同杨露耳语道：“姐姐如今正是心得意满，见到了两个武功盖世的豪侠为了姐姐的一己之美色而争斗不休，姐姐的心中如何能不快乐呢？只是如今他们两个已然是斗了近一百个回合了。常言说得好，一山容不得二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如今这两个老虎之所以争斗，无非是为了姐姐的缘故而已。姐姐宁不于心中生出几分的怜惜之情，上前好言劝止了他们两个，恁的还要一定看到他们两个伤了一个方才心满意足么？”
杨露微微笑了一笑，将自己的手指含了嘴中咬了一下，不无轻佻地微笑着侧过了面颊，目视了一旁的徐落，不无傲慢地张了一下嘴，小声同徐落说道：“公子可是见过那雄狮之间为了争夺美丽的母狮而于两者之间发生的争斗么？必要有一方落败方能终止。夫如是方才是那天经地义的道理的呢？若是那母狮当时心存了一点点的怜惜之情上前劝止了那两头发怒的狮子，而糊里糊涂的嫁给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狮子。生育不生育还倒也不说，只是自身的安危便是日后一个老大的问题呢。”
杨露眯起了眼睛，凑过了面颊，用自己的牙齿于徐落的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张开了嘴唇，呵呵地笑着，同徐落说道：“公子好生的不识得大体的，便是那禽兽还晓得一个择良木而栖的道理，恁的我为何要为了他人之间的纠纷而做出那无见识的蠢事呢？”
徐落叹息了一声，用手点指了一旁斜靠了身子于门边上的杨露，愤愤然地说道：“好一个奸诈的狐狸精，媚人为你痴迷也就罢了，还为了什么令那一心爱你的好汉子当场性命相搏？令其性命相搏也还罢了，你又为了什么一定要看他们其中的一个当场落败？想他们都是江湖上打拼了多少年的名侠，一朝为了一个女子而身败名裂，可不是可惜么？罢了，我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我如今先走上一步，也免得见到自己的手足兄弟骨肉相残的一幕。”
这徐落虽则无状，但是心中还有存留了几分的正义，这正义或多或少，究竟有多少，暂且不提。只是如今这徐落为了陈暮刘永说出这么一番执中的话来便十分之难得。徐落说过了话，便凛然一甩袖子，打鼻子中哼了一声，低声骂道：“奸人，作孽吧，别以为苍天无眼，便包容你这般胡来。迟早天下的好汉子觉醒之时，便是你这狐狸精的粉身碎骨之日了。”
徐落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低垂下面去，全然不睬那正然于院子中比武的两个人，绕过了中间比武的场子，来到了柴门前。徐落一把推开了柴门，便要离去。这徐落此时要走，对于那陈暮却不觉得如何。为了什么？为是那徐落虽然同陈暮同门同派，但是两个人性格迥异，自然不同心同德。而如今这徐落同刘永相处了一段，两个人不但性情上有几分的相似，且是很有几分的共同嗜好，自然是往往要站在一处，便是平日和杨露交往，那徐落和刘永也常常作为一派而孤立了杨露。如今这徐落嘴上不说，其实是站在刘永一方的。
徐落倒也不在乎陈暮有个什么闪失，而是见到刘永有几分抵敌不住，而心中替刘永鸣不平罢了。如今见到杨露不肯上前好言规劝那两人罢干戈休刀兵言归于好，徐落一时心中气恼，恨那杨露薄情寡意，便愤然要走。
按说徐落的举止无可厚非，但是却牵动了比武场上一个人的心思。那人便是刘永，那刘永一路上带了徐落杨露千辛万苦到了华山脚下，便是要带了这两个人一道上玉泉道院中好好地玩耍上一番。这徐落一路上十分得那刘永的欢心，甚或刘永曾一度想，那陈暮五大三粗的，杨露跟了他日后定然吃苦，便有心让徐落假戏真唱同那杨露共偕百年之好。这徐落虽然其貌不扬，虽然年纪上小杨露一岁，但是为人极为的慷慨，且是聪敏过人性情爽朗，大有古时侠士的遗风，虽则也不免有一些缺陷，但是在刘永看正是瑕不掩瑜的。
刘永的心思是什么？便是到了玉泉道院，见到了自己的大师兄华山剑派的掌门赵法然，把自己要徐落同杨露成亲的事儿和自己的大师兄提一下，若是大师兄也喜欢那徐落，便让徐落和杨露在华山的玉泉观中拜了天地，成就了这么一对儿苦命的鸳鸯。
如今正然于比武的当口，那徐落一要离开，刘永的心思先乱了。刘永心中焦急，这徐落莫不是和杨露赌了气，要离开华山回武当去么？恁的自己一路之上合计出的大好的美事便要泡汤了的。这般一想，那刘永便侧过面颊，朝向徐落喊了一嗓子：“四弟，做什么离去？”这一嗓子虽然喊了，却坏了大事。
那二虎相争的比武的关头，不计是陈暮也好，还是刘永也好，两个人无不是竭尽了全力，是在拼命相搏。如何能容得分心？这一分心，便少不了要漏出了什么破绽。那陈暮也是攻得兴起了，一把抓在了刘永的手臂之上，“哎”的一声大叫，身子一斜，用出一招醉仙不倒，在倒身的一个刹那用手肘一下子撞击在了那刘永的前心上。
那陈暮并无用出十成的内力，但是只是凭借了惯性，也打得着实不轻。只见刘永“阿”的低声闷哼了一下，身子朝向后面倒退出了四五步，用手一捂自己的胸口，便感到胸中痒痒的那么不好受。突然刘永胸中一鼓，嗓子眼儿一热。刘永一下子把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刘永用手扶了一旁的一株小树，身子缓缓地朝向地上跪了下去。此时刘永便感到眼前发黑，手脚冰凉，头昏目眩，好悬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