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西游 -- 第十章 一路向西
病房内尤琴突然的呻吟让整个空间的气氛紧张起来，有林海在这里根本没必要让尤琴换病房，之前外科的主治医师李正琪离开后立刻就去通知了精神科的医生，所以独眼刚冲出去喊医生，一大群专家就涌了进来。
杨小彦最讨厌的就是嘈杂的场面，不过这关系到他救命恩人尤琴的安危，所以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忙碌在床边的专家们。
房间内的忙碌的场面与窗外那三个作为旁观者存在的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外？这里可是六层的特护病房，窗外是一片花园，怎么会有人旁观房间里面的场景呢？
“师尊，就是那两个家伙。”万柔低着头，脸上一副委屈的模样，用手指着杨小彦与尤琴低声说道：“就是那个白白的小男孩和病床上的女孩。”
窗外的三人正是百鸿天师徒三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人在六楼的窗外光看病房内的情况而不引人驻足观望。且看去，百鸿天依旧是那一身素朴的道袍，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左旭与万柔静悄悄地立在他两侧。三人头顶飘着一个飞轮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形成了一个罩子将三人罩住。
“咦？师尊，这个小男孩的身体……”左旭顺着万柔所指看到了杨小彦与尤琴，上次与杨小彦有过一面之缘，左旭对他就有些关注，这次细看之下果然有些特别。
“嗯，为师也发现了。”百鸿天闻言淡笑着点了点头，当初与两位弟子会合后听到万柔的叙述他就在猜测其口中所述的“杀人凶手”会不会是杨小彦，这一见竟然真是他，再次回想起与杨小彦的初遇，百鸿天不得不说自己与这个男孩真是有缘分。
“发现什么啦？这个家伙有什么特别？不就是白了一点嘛？”见到师尊与师兄两人都说杨小彦特别，心中原本就微有不满的万柔不服地望去，起初还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毕竟身为修真者，六识大开，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出杨小彦的特别之处，“啊？这个小男孩的身体好……好纯净啊！就好像已经渡过辟谷之气似的，这怎么可能啊？他明明是个普通人啊？”
“我与师尊所说的就是这个，这个男孩子根本没有筑基过，身上竟然有我道中人‘炼气化神’之层的特征，实在叫人咂舌啊。”左旭沉吟着点头说道，很显然杨小彦这种情况是他平生所见唯一。
修真的十二个境界被道家以“气虚神道”来划分，是为了让修真者明白修为与境界同步提升的重要性。而左旭口中所说的“炼气化神”之层，是六层境的第三层，也是对应着辟谷期与金丹期修为的境界。
在炼气化神之前，还有对应筑基期与开光期的“动以化精”之层，与融合、心动期相应的“炼精化气”之层。而跨跃炼气化神的境界之后，就进入了“炼神还虚”的高等层次，与此对应的就是跨入修真殿堂的结晶——紫府元婴，亦就是元婴期与出窍期。左旭是元婴中期的修真者，对应的就是这个层次，万柔修为低一点，是金丹后期，她现在的层次也还停留在炼气化神之境。
至于两人的师尊百鸿天，乃是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昊天真人，是剑宗修为排名第二的绝世高手。传说早在百年之前百鸿天就进入了分神后期，跨入了六层境最关键的第五层，根绝修真界的说法，在分神期与合体期的“还虚合道”之境是检验一个人是否有能力跨入大乘天道境的关键时期，只要完成了还虚合道，就可以渡天劫、入大乘，与此同时也就步入了六层境的最后一层——“位正真仙”之境。
修真界无论天资何等卓越，都是按部就班地随着这六个境界与十二个层次一步步走过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三人见到杨小彦会如此惊讶，并且之前百鸿天会现身于尘世与杨小彦对话也是这个原因，不过当初他只是微感好奇。对于一个追求道法自然的修真者而言，很多事情都寻求顺其自然的结果，所以他现身在杨小彦面前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可是一次次相遇让百鸿天觉得自己与其定是缘分不浅，心中隐隐有所侧动。
“就算再怎么特殊，可也改变不了他杀人的事实！”万柔就是小女人脾性，揪住了这一点事情，如何也不愿意罢休。
耳边传来微微一声轻叹，左旭不仅是剑宗当代新秀之中的翘楚，为人处事也十分到位，常年跟在百鸿天手下，听到这声叹气就明白了自己师尊心中已有所不满。左旭与师妹万柔同时拜入剑宗，以同样优异的考核成绩进入了天剑院，加上万柔长得水灵，为人温柔可亲，几乎每一个剑宗的人都拿她像块宝一样，所以在看出师尊情绪变动之后，左旭主动站出来说道：“万柔师妹，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人家哪里错了嘛……”见到自己师兄都站出来指责自己，原本心中残存的一丝愧疚都被埋怨所填满。生气的转向一边，万柔又一次在心中起誓，以后再也不要理自己这个师兄了。
“孺子不可教也！修行这么多年，你的心境还是停留在这个层次，如何能够跨跃金丹之境，成功迈入还虚之界呢？唉。”百鸿天如何看不出左旭对万柔的袒护，别说是左旭了，就是百鸿天与自己的妻子都十分疼爱这个女弟子，可是她生在这样被万人宠爱的环境中，百鸿天这次来地球位面已经发现了其中利弊，心想必须及时纠正，否则日后定成祸患。怒哼一声，百鸿天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而昊天真人即使在与人生死搏斗之时都不会露出严肃的神色，所以见到百鸿天脸上露出怒色，万柔与左旭顿时变得惶恐不安，只听百鸿天沉声道：“万柔，我等修真之人追求的是无上天道，理应抛开世俗杂念，为师相信你能明白我所说何事，你留在这里将心中的羁绊解决后自行向西寻去，一路上会找到为师给你留下的标记的。左旭，我们走。”
百鸿天说了一通模棱两可的话语之后，便挥动衣摆率先向西飞去，之前左旭携万柔追赶鬼冶刀，待百鸿天与之相汇之后立刻就发现了魔头的去向，正是奔往西藏的方向。
当百鸿天问起万柔如何发现到鬼冶刀的踪迹时，听着万柔遮遮掩掩的叙述，百鸿天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弟子差一点就因为未弄清楚事实伤了凡人的性命。听出了万柔心中的内疚，百鸿天作为得到高人自然清楚在心中留此羁绊对日后修行的影响，当下携带两名弟子来此准备帮其化解，哪知道竟然再一次遇到了杨小彦。
“师妹，我等可是逆天修行，应该正面去应对一切的险阻，现在这点事情你都不能去面对吗？”左旭并没有立刻追赶师尊百鸿天而去，而是留在这里为万柔分析道：“刚才师尊带我们去查看那具死尸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的精血已经被吸干，即使没有当时的一刀他也必然会死，而且被魔物吸干精血而亡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那个男孩之所以会添上最后一刀是为了帮已经陷入煎熬的人解脱而已。”
左旭说完这些话万柔已经流下了委屈的眼泪，他所说的一切万柔如何不能明白，早在她阐述事情发展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所在，可是从小到大师尊都没有如此严厉过，突然的呵斥让她既紧张又害怕，心中虽是追悔莫及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些话我不能说的太清楚，师尊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我也看得出你心中有愧，对于我们修真之人而言，这种情感是不能存在的。”说完左旭祭出飞剑准备追赶师尊而去，可是临走前看一眼万柔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极为不忍的说道：“师妹，你当速速解决这里的事情，我会在一路上多给你留些标记的。”
“师兄……”万柔追上前两步，微微啜泣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件事情我帮你就是在害你，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要迈出那一步，对你日后的修为会有很大的益处，我先去了，师妹多保重！”左旭说完还是腾空而起，追赶着师尊百鸿天的身影而去。
修真就是这样，虽然是追求无上天道，却也有很多无可奈何，就好像现在万柔的情况，境界的提高必须要舍弃许多的情感，心中不能有所牵挂。
左旭已经走过了这一步，明白自己再多说的话会对万柔造成影响，所以就适可而止的离开了，可是这件事情虽然看上去无非就是认个错，但是对于一个早已经超凡尘世，作为修真者而言的万柔，如何能够轻易的说出这个错字呢？
看着师兄的身影消失在日落方向，万柔恨恨地擦了擦腮边的泪水，看着病房里面的杨小彦抱怨道：“哼，都是你这个臭小子，看本姑娘让你好看！”
说罢，万柔右手掐动一个印诀，整个人消失在半空中。
“医生，我同学的情况怎么样了？”看到一群专家又是打针又是检测，最后尤琴总算安稳下来，杨小彦急忙上去抓着主事的老医师问道。
“哦，情况暂时稳定了。”这位老医师已经双鬓斑白，看上去极有资历，从他的脸色就可以看出尤琴的状况并不乐观，他将听音器从耳朵上摘下来，一边在病例表上做着记录一边缓缓开口道：“不过这位女同学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李医师虽然是外科主治医师，可是他的判断基本上正确。”
“你是说尤琴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情？还是说她的病情已经很长时间了？”林海回忆了李正琪之前说过的话之后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嗯，你这两个观点都是正确地，首先以我的经验看，她的病情至少困扰了她三年以上，而且这种情况的精神分裂症，是长期处于一种压迫性痛苦的环境中才能生成，在发病初期会伴随着长期的头痛、失眠，情绪两极化等等很明显的症状。”老医师清了清喉咙，伸手示意屋里的人都离开病房，因为尤琴已经注射了镇定剂睡着了。走到门外老医师看着林海道：“如果你身上出现这种情况，你会不会放任不管？”
“我肯定会看医生的！”林海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就是了，你的同学又不是傻瓜，当她长期都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自然也会知道看医生，而这种复杂性的症状是强迫性精神分裂症的典型症状，只要是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医生都不会诊断错误，就好像外科主治医师都能够一眼看出她的病情一样，就是这个道理。”老医师尽可能说得简单易懂，毕竟林海两人还是个高中生，并没有接触过医学方便的专业学习。
“医生，我刚才听你说‘这种情况的精神分裂症’？”杨小彦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抓住关键之处询问道：“你后面称之为‘强迫性精神分裂症’，难道精神分裂还分三六九等？最严重的会是什么情况？”
“最严重的会出现的情况就是精神分离。”可能是杨小彦认真的表情打动了这位老医师，从来不喜欢开口给人解释医学理论的老专家这次极为认真的开口说道：“医学界之所以将这种病症称之为精神分裂症，就是因为这种精神疾病发展到最后会出现精神分离的情况，说得简单点，就是明明是一个人，你却能在她身体里感觉到两个人的精神，无论是思维方式、行为习惯都是不一样的。而强迫性精神分裂症，就是你口中三六九等之中最为严重的那种，发展到后期会出现完全两极化的两种精神情绪，很极端，打比方的话就是一个是冰，一个是火，一个是光，另外一个就是暗。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
老医师能够如此认真的为一个人开口解释医学理论让紧随其后的那些医护人员都感觉到诧异，纷纷向杨小彦投去惊讶的目光。而杨小彦似乎没有感觉到似的，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而这一段时间老医师也耐心地等待着。
“医生，您的意思是……如果病者身上已经出现了两极化的精神情绪，是不是说明她的病情已经……”杨小彦思考了良久之后，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看来你朋友的病情与我意料的一样，已经十分严重了。既然你能问这样的问题，想必你已经见识过强迫性精神分裂症的可怕了。”听到杨小彦如此询问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还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这两个精神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体内是不能同时出现的，很有可能这两个精神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可是他们是无法交流的。”
“那我同学的病……”杨小彦听着老医师的话，感觉心已经凉了半截，可是他仍然怀着一丝希望询问。他想问尤琴的病是否还有康复的希望，可是还不等他说完，老医师已经摇头。无奈，杨小彦虽然心中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是乍一听还是觉得十分失落，“我知道了，麻烦您了医生。”
“小家伙，不要丧气，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老医师走上前来拍了拍杨小彦的肩膀，用一句很平常的话安慰了他一句，就带领着众人离开了。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杨小彦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可是现在听来却让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的确，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就好像原本不可能存在的人却接连出现在他眼前一样。
“说不定那些家伙能够帮助尤琴……”杨小彦脑海中浮现出百鸿天几人的身影，再仔细回忆，他想起了当初百鸿天让他西行寻求摆脱困境的方法，还说在西面会有贵人相助。“难道这个贵人就是说他自己？不管了，无论是谁，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要去试试。”
“什么贵人？兄弟，你要去哪里？”林海听着杨小彦莫名其妙的言论，担忧的问道。
“我要往西走，一路向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