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死如花 -- 第三章 经典
“您是……”我刚才仔细查看过这个地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为会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不会是什么山精鬼怪吧，不过我本来就不相信什么鬼怪，哪怕他真是我也不会真去计较。
“我吗，不过是天地一蚍蜉，朝生暮死的老人。”这老头笑容可掬，看着他五短身材，一身唐装，飘飘有出尘之感，当下我来了兴趣，这人至少不俗。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这老人的学识不浅，好似老庄之流。不过这种人是修道之士么？我顾不得同他探讨古文化，那虽然是我的爱好，但是眼前的修道去疾却是我心头大患。我直截了当地问：“老人家，你是这里的主持吧，你会不会修道？”
“唉，这年头，年青人都这么没文化，这是道观，寺院里才有主持。我刚才说了，你也听不懂吗？”老人摇头叹息，刚才如菊的笑脸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看到他这么贬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我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道：“我们怎么没文化了？你那套东西是历史的垃圾，早就不适合这个时代了。我们这叫扬弃，是去腐朽吸精华。这些在过去叫除四旧。”
“东西还是旧的好，你现在还年轻，以后会明白这一点的。小伙子，你问什么是修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这你明白吗？”老人又引经据典地问我。
好在我也是念过几句书的，自然也明白他说的这些：“这是也家店的东西，中庸上的话而已。”我虽然不如他那样能流利地背出这些东西，但我也不差至少能明白这些话的出处。
“你虽然明白这话，可是还不明白它与修道的关系，如果明白了，你也就不用再问我了，我今天就给你解释一下。修道人戒慎乎其所不睹，一个人都看不见你、乃至鬼都看不见你的地方你的行为完全如大众面前一样。表面和背后完全一样，那还不算数；看见与看不见的地方一致，这才是道德的标准、行为的标准。平时你骂别人两句，你会以为没有关系，不要紧，他听不见；当然别人、第三者是听不见，我们自己却违反了自己天性上的道德。即使没有人听见，乃至没有鬼神听见，可是一样要恭敬而严肃，这是行为的标准，也就是一个人有没有教养的标准。做到这个才能真正清静下来，才能悟道得道。”
我呆了一下，这个要求可就太高了，只怕天下人都不可能达到。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这是修道那就太难了。我就不能在任何时候，哪怕是做梦时去腹诽任何人与物。但是这个修道能治好我的病吗？”
“你病了？你自己不病，谁能病你？”老人好象打着哑谜。
而我听后一遍迷茫。他看见我无法解悟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机缘未至，你以后就会明白的。”说完之后不再答理我，背着手走出了雷祖庙。我也懒得去追他，这样的老夫子，说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话，就是追着他，只怕说的话更不投机。
这一次的探庙，使人神情更加恍惚。修行如同轻度感冒一样，老弄得我晕晕乎乎的，成天不辨东西。而不能看书更是如梗在喉的骨剌，吞咽之间痛苦已极。
原来最期盼的每周文学沙龙聚会我也索然无味，不想去也就没有再去参加。文学沙龙是我们班主任戴老师在一批激情文学青年的强烈要求下成立的。沙龙班子成员的安排我们戴老师的想法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结果会长是我的邻坐卜玉，副会长是我和李响。
这几次聚会主要的任务是学习庄子。庄子的文章结构，很奇特，看起来并不严密，常常突兀而来，行所欲行，止所欲止，汪洋恣肆，变化无端，有时似乎不相关，任意跳荡起落，但思想却能一线贯穿。句式也富于变化，或顺或倒，或长或短，更加之辞汇丰富，描写细致，又常常不规则地押韵，显得极富表现力，极有独创性。
庄子文字的汪洋恣肆，意象的雄浑飞越，想象的奇特丰富，情致的滋润旷达，给人以超凡脱俗与崇高美妙的感受。
这天学的就是《逍遥游》，里面讲的是一只大鹏鸟的故事。“逍遥游”也是庄子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全篇一再阐述无所依凭的主张，追求精神世界的绝对自由。在庄子的眼里，客观现实中的一事一物，包括人类本身都是对立而又相互依存的，这就没有绝对的自由，要想无所依凭就得无己。因而他希望一切顺乎自然，超脱于现实，否定人在社会生活中的一切作用，把人类的生活与万物的生存混为一体；提倡不滞于物，追求无条件的精神自由。
我没去，也没有请假，戴老师是婆婆心肠，非得李响给我开开小灶，把我补补课。我这一向下课后到处走走去找找庙、散散心，这可让李响好一番东寻西找，最后才在宿舍里找到已经休憩好了的我。见到他手里拿着一本《庄子讲义》，摆开架式要讲庄子。
“祝融，这一课你可不能落下，华夏文化的主脉这个老庄就是源头，鲁作家说过，中国文化的根底就在道家。”他摇头晃脑，复制着戴老师在讲台上课的模式，“庄子又不能治好我的头疼，学他做什么。”此时万念俱灰，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讲什么庄子。
“庄子，他是道家的代表人物，也是道家之祖，后被尊称为南华真人，真人的功夫可不是盖的。你知道什么是真人吗？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不知悦生，不知恶死。连生死他都不能摇动他的心，你说你的头疼与生死相比，哪个更严重？他的书在道家人那里又叫《南华经》，后世认为庄子其实就是一个得道的高人，他得到了老子民间俗称太上老君的真传，他逍遥自在，犹如举翅一飞千万里的大鲲鹏，不过有些人却如那些目光短浅的鸟雀，有眼不识金香玉。”李响看来是庄子的粉丝，这么费劲地郑重向我推荐。
道家？修行？道家不就是古老时候修行的一个大门派么？在武侠小说里不是老说道士与和尚斗什么法的，印象最深的就是济公和尚与那些道士的争斗，特别是《蜀山剑侠传》里说的白眉道人就是修的道家啊，这么说庄子也是道家的，那他写的文章不就是说如何修行了么？我刚看了老子的清静经，这会又听到了庄子的南华经，看来铁鞋踏破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功夫。我一下子翻起身来，一把抢过他的《庄子讲义》就看。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是说这只大鸟不是寻常的大。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这说的是鹏鸟一飞上天和另外一种小鸟辩论的情形。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这讲的是修养功夫。
“这哪是讲的学道啊，讲的是鸟如何飞，人如何修养，不知后世学道的只听这个就能得道？”我困惑万分，絮絮叨叨之下大失所望。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其实这就是修道的真正方法。修道又叫修行，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言行，使自己的一举一动合符天道，天道就是德，德就是得，也就是说要天下万物各得其安，各得其所，如果你能这样达到让天下人与物都生生不已，这就是得道。”李响侃侃而谈。
“咦，你小子也懂道法修行！”我惊奇地问。
“我哪里懂，你多看看老庄之类的书就知道了，在后代对他们著作注释中都这样说的。”他撇了撇嘴。
“我问到了！祝融，修行就是现在的练气功。”朱光潜的声音突然传来。还是兄弟好啊，我自己最苦恼的事，他时刻挂在心上，竟不知从哪里给我打听到了。
我连忙问：“感谢，还是自家兄弟亲，不象有些人，嘴上说的好，给我说的却是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东西。哪里有会气功的人？”我含沙射影地讥讽着李响。
“我的一个姑父他会啊。”他喘匀一口气回答道。接着娓娓道来，原来他的一个姑父姓周，名叫一壮，是我们县城的一位医师，他家祖传一种气功，说那个功法是他父亲曾从民国时一个会道门首领那里传承下来的，名字叫莲光功。
他还会一些画符念咒，朱光潜就曾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给一个手上刀伤的人止血，那个人的中指不小心被刀子所伤，伤口之深可见白骨，等他一念完：大金刀，斩断黄河血不出。小金刀，斩断黄河血不流。一更下冷露，二更下浓霜，三更下大雪，四更雪上又加霜，五更金鸡来报晓，深山就现金龙爪，龙来龙现爪，虎来虎现皮……他边念的同时，还在那个受伤者的手上凭空画了一个“止”字，再围着这个出血的手指绕了三圈，那个人原本血流如注，但就在周医生的念念和凭空画下几画后，血一下子竟给止住了，还真神！
他还用他所擅长的气功治病，治病的方法看起来很简单，他五指并拢，隔空朝病者身上抓了又抓，说是在抓病气，有些病这样看来毫无科学论证的法子疗效也颇为灵验。
而且他也教人气功，说是气功是一种无药疗法，不用多少场地，不用多少金钱，只要时间投入，就可以治好很多疑难杂症。他有一些粉丝，很多人跟着他比比划划练气功，就是这样比划下，还真的把一些病给练好了。
朱光潜自从问了仙娘后，把仙娘说的那些事如实向父母作了汇报，他父母听到说他是什么仙体，一根独苗，要真是成了仙，谁来赡老？乍听之下就莫名惊诧，竟而惊惶失措。搜肠刮肚寻求破解之法，目标自然最后定在了他们妹夫身上，于是急匆匆带着朱光潜去周医生那里。还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周医生还真是个这方面的专家。在酒桌上一顿大山直侃，酒酣耳热之际，就给他一家说开了，解释了什么是仙娘，什么是附体，什么是仙体，然后劝说不要紧，要解决朱光潜不去领什么仙的问题，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他父母听了如释重负。席间朱光潜也替我问到了修行，不过周医生说的词太艰深，一大堆专业术语，他听得似懂非懂。现在他就把他自认为听懂的一小部分加上自己的理解说给我听。
“小小方技，还能掀起惊天大浪？看看庄子的应帝王，那里的季咸，在你们的眼里那一定会敬若天人，你那个周医生的水平有这个季巫的本事强？季巫能识人神气，判人生死，让危转安，但在得道的壶子那里，他还只是一个小丑。”李响又撇了撇嘴。
“你不用说了，庄子里面讲的那些什么飞啊，修心啊什么的。雷锋心好吧，他也得感冒呢，最后连电杆也挡不住。你看那些在大街上表演气功的人，几百公斤的大石头压在身上，用大捶用力打都没事，修心管什么用？庄子还练气呢，我就不相信他就能比过江湖卖把式的功夫。养浩然之气那是孟子，不过那个浩然之气是正直的形容而已，他的浩然之气可以摧毁钢筋水泥？我还是找那个周医生，他教人练气功，治好了病，现成的例子在，我何必还学那个死了的庄子？”我理直气壮地说。
“唉，你现在对庄子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了解，等你真正明白了，你就是一个宗师了，可是看你的样子，你是铁心去那个什么气功了，你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等你明白后，只怕悔之晚矣！我再给你说吧，要不，你就多看看庄子？”李响摇头叹息，好象我就要一失足成了浪子一样。看到他老学究的样子，我“扑”地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
有了目标，生活就充满了阳光，大脑的疼痛也变得好象轻了许多。我在心里盘算星期天去周医生那里学气功，只气一到功就成，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正在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星期天，但是行程在即时却被一件完全意外的事打乱了，我的同学加朋友加死党银天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