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锋芒初露 -- 第六十八章 眼拙了
三百斤的臂力，说重不重，说轻却也不轻了，尤其这胖子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就算是十六岁成了年的青年，也未必有他这么一手，如果这厮当真没经过任何的修炼，那定是个天生神力的奇才。
就在云虎略微惊讶这么一会，那胖子已经开始舞动起铁钳子，每一下都是呼呼生风，神色倒也显得悠闲自得，接连抡了十几下，都未曾见到他有吃力的迹象。
“一……二……十五……二十……三十……”
胖子在众多学徒的默念之下认真的抡着一百十二斤的铁钳，可是就当众人数到三十下的时候，他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砰！”一声脆响，铁钳子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而胖子则是神态如常的打扫了几下衣衫，默默的走到了云虎的面前。
云虎又是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胖子抢先说道：“师父，这次你赢了，这三十下已经是俺的极限了，我认栽就是！”
说完，胖子也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神态嚣张的站到了队伍中去。
“只差二十下，就能顶替拓金师兄的位置，当真是可惜了！”一名小厮颇为遗憾的说了一句，看待胖子的目光也变得恭敬起来。
霎时间，寂静被打破，小厮们登时如同炸了锅一样，开始议论纷纷，均是对胖子另眼相看，心中更不自觉的升起一丝尊敬，怎么说，胖子也都算是小厮中最强的一个。
“你真的挥不动了？”罗南笑了笑，对胖子发问道。
胖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道：“你以为少爷我不想让那瘪三尝尝鳖的味道，我还真是挥不动了，表面上说是一百二十斤，依我看，足有一百五之多，敢情都是唬人的~！”
罗南再次轻笑，沉默不语，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云虎突然间咳嗽了两声，喧嚣登时哗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他。
干咳了几声之后，云虎特意的瞧了胖子一眼，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似乎心有不甘，却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锤头，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去其他城里暂借一名匠师？也好解解这燃眉之急？”戚老头在一旁提醒道。
云虎干脆的摇了摇头，这借人的事别人做的出，他可是做不来，云家势力极大，铸造所亦是其中之一，若是传出去，他云老二以后可就没脸面在这匠师一界混下去了！
瞥了一眼十几名学徒，他心头怒意又生，十几人中竟然选不出一个合格之人，若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倒也不会影响什么，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知道圣上明着是护着他云家，背地里却不知如何费尽心机的找他云家的差错，若是在此事上出了什么纰漏，影响了云家的地位，那云家大当家的位子可就和自己彻底的没缘分了。
轻叹一声，云虎心中却是踌躇不定，最好的打算，自然就是让那胖子顶替拓金，能挥动这一百几十斤的铁钳子三十下，也已经算是不错了，大不了再由他人帮衬一把，熬过这个难关！只可惜的是，他无论怎么瞧那胖子，都不是顺眼得很，再瞅他那嚣张的模样，更是七窍生烟，若不是有浑邪的话摆在前面，他可真想将其开出铸造所。
正当云虎犹豫不决的时候，学徒堆里传来了一阵骚动，抬头一看，却是那显得有些瘦小的罗南挤了出来。
对于罗南这个孩子，给云虎的初次印象并不是十分的好，对其另眼相看，也不过是因为他抵挡住了自己的杀气，但这铸造一途，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毅力……
“锤头，我也想试试！”罗南语气颇淡的说道。
此话一出，十成十的人都起了哄笑之心，只因云虎在场，并未直接的笑出来而已，若是说胖子能拎起那铁钳子，倒也情有可原，本身他就是一个五大三粗之人，说不定背地里修炼过也是个未知数，但是像罗南这般瘦小之人，也企图来试上一试，就未免有些招人笑柄的嫌疑了。
云虎眉头轻蹙，与戚老头对视了一眼，无奈说道：“你要试便试，可莫要再伤到了！”
听了这话，众人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抛出了一个个的白眼。
罗南不以为意，点头走到了铁钳子的旁边，未等弯腰，就听得有人问道：“你这小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可莫要为此伤了自己！”
说这话的乃是一名壮汉，此时正站在受了伤的拓金身旁，二人关系貌似不一般。
罗南不加理会，淡然道：“行不行，试了就知道！”
话音一落，罗南便去拾那铁钳子，而众人的嘴也不自觉撇了撇，甚至有人已经等不及看他那副狼狈的模样。
但是结局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没人认为会有奇迹出现的时候，罗南却毫不费力的单手拎起了铁钳子，顺势在眼前晃动了几下，舞出了破空的风声。
“是这样吧！”罗南一手搔了搔脑袋，另外一只手却是不停的挥动着铁钳子，几个吐息的工夫，便已经舞动了十几下之多。
炼石房内，登时鸦雀无声，一干小厮更是瞪大了眼珠子，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有人甚至连口水淌出来都未曾察觉到。
这代表了什么？单手挥动一百二十斤的铁钳十几下，不过用了几个吐息的工夫，若是双手，岂还了得？如此程度，即便是炼石房里面的师兄们也不过这般上下，甚至说都不可能有他这么轻松！一个瘦小枯干的毛头小子体内竟然蕴含着如此惊人的力量？
想比一干学徒们的脸色，云虎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自打研究匠术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的窘态，甚至觉得自己眼皮子都有些兜不住眼珠，险些掉在了地上，回想起浑邪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登时想明白了什么！
这厮果真不是普通人，将其看成是初入武斗士门途的修者，毫不为过！
“锤头，我这般可算是通过了？”罗南双手擎着铁钳子，点头对云虎示意道。
云虎脸色涨红，打断了自己的遐想，不咸不淡的说道：“勉强算是通过吧！”
罗南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扔掉了铁钳，神色依旧是那般的冷淡，就连笑容之中也未掺杂一丝兴奋的味道。
其实自从罗南见到那一百二十斤的铁钳开始，就知道自己必然能够挥得动，相比莫爷为自己制定的修炼方法，玩转这钳子可是轻松了许多！四五百斤的巨石，他尚可挺上个把时辰，更何况是这只有一百二十斤的铁钳子了。
至于为何最后一个出场，他心中却是另有打算，如果在场的小厮或者是胖子能够通过测试，他就没有必要露这个脸，反正自己是陪胖子来的，又无心彻底投身于匠术，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妙！
只是最后若是没人能通过测试，他也必须冒这个尖，只因此事涉及到皇家，若是怪罪下来，他和胖子也免不了要受到牵连。
就在云虎说出‘通过’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禁不住松了一口气，自己没通过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因此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可就要等着吃皇家的罚酒了！总得来说，欣喜总是大于了失落。
“莫要喧哗了，都各自给我回到位置上去，记住，活计照常加倍，什么时候赶完这批皇家专兵，铸造所才能恢复正常，都听懂了吗？”云虎一脸威严的喝道。
众人扯着脖子应了一声，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炼石所里登时走空一片，小厮之中，也唯有胖子和罗南被留了下来！
“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怎地瞒了我这么久，不拿我当兄弟是怎么着？”胖子眼见周围没什么人了，狠狠的锤了罗南一下。
“我何时瞒你了，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啊！”罗南装傻充愣道。
“得，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咬人的狗都不会叫啊！不过，这奖励你一个人拿就算了，留我在此作甚？”胖子苦着脸问道。
“我怎晓得，等着便是了！”罗南亦是苦笑道。
二人正说着，云虎已经忙活完了，带着戚老头来到了二人的面前，神色颇有些尴尬，原本自己最厌恶的两人竟然成了众多学徒中的佼佼者，实在足以让他汗颜了！
“罗南，你且随着诸位师兄多学学，朱豪你随我来！”
云虎吩咐了一句之后，转身便走，弄得二人一头的雾水。
不过此时炼石房内炉火已起，由不得二人多想，点头示意一番之后，就各自去忙了。
拓金的搭档，便是起先出言提醒罗南的那名壮汉，如今罗南顶替了拓金的位置，二人也自然成了暂时的伙伴！
那汉子先是好奇的打量了罗南一番，确定对方不是妖怪之后，这才大咧咧的伸出手说道：“小子不错嘛，俺叫拓银，以后你叫我师兄便可！”
罗南瞧这壮汉倒也不似有心计之人，性格颇为的豪爽，心中亦是有些喜气，会心一笑，与其击了一下掌，谦虚道：“师兄，小子罗南，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应了，有甚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训斥便是！”
“哈哈！”拓银朗朗一笑，对周围人叫嚷道：“来来来，你们这些不长眼的鸟人，快来认识认识这位兄弟，以后大家伙共处一室，免不了有个照应，谁也莫要托大，小心脖子昂得高，撞破了脑袋！”
听拓银这么一说，其他汉子均是爽朗一笑，纷纷上前与罗南打招呼。
炼石房里总共有八人、四炉，拓金、拓银二人守得乃是铸造所中最好的一炉，这个所谓的好，指的便是材质，他二人炉中所炼均是上好的矿石，炼出来的材质也不是普通精铁那么简单了。
其他三炉，一炉炼化普通杂铁，另外两炉，均是普通精铁，所以毫不含糊的说，拓金拓银二人，在这炼石房内地位当属最高！
最让罗南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些人的名字，拓金、拓银，拓铜、拓铁，拓石、拓木，拓火、拓炉！
前面的倒也好理解，唯独这最后一个拓炉让罗南诧异半天，还是拓银看出了他的疑惑，告之，这铸造所内金银铜铁石木火，以及炼炉，缺一不可，所以说这些人的名字均可取字面的上的意思，倒也没什么太深的含义，估计是师父懒得去想词，顺口就这么叫出来了。
罗南四下寻了半天，唯一没占名的便是这铁钳子了，难道自己还会被叫成拓钳不成？
说归说，笑归笑，众人闲扯了几句之后，也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偷懒之心，被师父抓到，那可就是天大的把柄了！
罗南则是在拓银的指挥以及讲解之下，开始了这炼石的活计。
本以为炼石是多么的简单，将矿石扔进去也就算了，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通过拓银的讲解，罗南也才晓得，这炼石工一是需要眼力，用以辨别矿石的好坏以及是否存在杂质，二则是需要体力和手法，将矿石扔进炼石炉之后，需要用特定的手法搅动，这一百二十斤的铁钳子，挥舞上半天，也的确是够人受的。
“你这么做不对……哎呀……加大力度，早上没吃饭啊……傻蛋，这石头怎么掺进来了，这是废料，你懂不懂啊？不懂？不懂就多学学！”
在拓银毫无忌惮的嘶吼中，罗南开始了这炼石工的第一日征程。
接连过了三天，罗南才总算是掌握住了炼石的要领，做起事来也是越来越顺手，一方面能很好的配合拓金，另外一方面也有了些许时间与众人闲聊，旁敲侧击的打听着有关匠师所有的事！
三日时光，罗南过得倒也充实，不过却总是感觉到少了点什么却又多了一些东西，细一品味之下，这才发现了几个问题。
一是好久没瞧到胖子的踪影，自从那日被云虎叫走之后，胖子的脸上就很少有笑容，而且仅仅在罗南的面前出现过两次，由于忙着学习炼石，罗南也没有细问，如今回想一下，却觉得大有问题！
这第二可算得上是大奇！一向缠人的小厮壁珠竟然也不消失不见了，询问之下，竟然无人知晓，罗南自然不可能去厚着脸皮去问云虎，再三考虑之下，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人家叔叔都未操心的事，自己费得哪门子劲！
至于这第三，对罗南来讲却是可有可无的，铸造所内，无缘无故的安插进来一个八旬老者，看他那副模样，用行将就木比喻最为的恰当，不过让人称其的是这厮竟然什么也不用做，反倒可以畅通无阻，铸造所内，大大小小的房间，就没有一处他不能去的地方！尤其让人觉得背后发寒的是，罗南总觉得这老头那双死鱼眼在偷窥自己！
种种思量过后，罗南决定先去找胖子谈谈，顺便打听一下那一日云虎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使得性情如此大变！
下了工，罗南便直接去寻胖子，不过绕了几圈，也没看到他的人影，细一打听，才知道这厮竟然病了，特意请了一天的病假，如没猜错，此刻应该在住所里才对！
到了小厮们的住所，罗南果然见到了胖子，不过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满脸菜色，反倒是红光满面，此刻正坐在桌前大口的喝酒。
眼见罗南走了进来，胖子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并不吭声。
罗南这一次是彻底诧异了，心里面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自从他见到胖子以来，也没瞧见他颓废到如此模样，那个整日爱说爱笑，大咧咧的胖子似乎在瞬间就被抹杀掉了。
罗南并没有直接出言询问，而已为自己倒满了一碗酒，昂头灌了下去。
“好久没喝到这么烈的酒了，小胖，你这厮未免太不够义气了，怎地还学会了吃独食！”一碗酒下肚，罗南登时觉得心境开阔了不少。
胖子苦笑，为罗南倒满了一碗，很是颓废的抚摸了一把脸颊，道：“罗家小子，你莫要挖苦俺，我也知道，这几日躲着你有些不太妥当，正好你也来了，不妨陪哥哥聊上一聊，也好为咱解决一下心结！”
罗南略微沉默了一会，抿了一口酒，道：“那日云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值得你如此，我实在想不通！”
胖子嗤笑，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他对我说，让我不要做这个匠师了，还说我不是这块料子，与兄弟你一比，当真是云泥之别，懂不？云泥啊，当然了，是你在上，我在下，意思也就是说你是个奇才！”
罗南微微诧异，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色，反倒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云虎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微微握紧了拳头，罗南沉声问道：“你当真相信他所说的话？”
胖子摇头，半响说道：“得了吧，你胖哥我也不是白痴，连这种挑拨离间的话都听不出，就白活了十几年！只是……那厮说我不是匠师这块料，却有些根据，而说你是奇才，未必是虚话，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大不了这铸造所咱们不待就是了，犯不上讨论他这话的真假！”罗南满腹的怨气，狠狠说道。
“你还太嫩，人情世故方面远不如我，那厮说了，为匠者，须有一颗恒心，一股子韧劲，且投身于匠师一职，并不为他，而是为了专心钻研匠艺，这些东西在我身上是看不到的，但在你身上，想发现却是不难，这也是为何那厮要说这话的另外一个原因了。少爷我进这铸造所当真是没什么理想可言，唯一想要的便是个匠师的名分，出去好去炫耀一番，首先动机便是不纯的！这也注定了，我以后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了……”胖子唉声叹气道。
罗南只觉得自己的心哽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胖子才好，只得叹道：“那你打算怎么做？离开？”
“离开？”胖子神色复杂的说道：“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但却不是现在！”
听他这么一说，罗南毫无顾忌的说道：“你若是离开，我也不会在这铸造所待下去，天下之大，又岂会没有容身之处？”
胖子哈哈一笑，却是苦笑，端起酒碗与罗南撞了一下，道：“小个子，你真是个白痴，你若是如此做了，哥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正好相反，日后你更应当钻研匠术，他日有所成就，也好拉上哥哥一把，不至于让咱做一辈子的商贾，明白吗？”
罗南此时心境却是复杂得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端起酒碗狠狠的灌了一口。
胖子又接连敲打了罗南几下，朗声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的去留与咱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无关，无论到了何处，胖子都是你的哥哥，你都是我的好兄弟，只要记住这一点，就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小胖……”罗南唇齿颤动，顿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胖子与罗南这么一谈开，似乎解开了心结，对于个人的去留也显得满不在乎起来，只是一味的劝酒，欲要与罗南喝个伶仃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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