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节 谜一样的女孩
春时的小道总是散发着某种芳香，说不出的悠然，仿佛是水中浮过一片青叶，在人的内心中击起阵阵涟漪。来往的行人踏着凋落的花瓣而行，鞋底是抹之不去的粉色与残香。
展寂一行人走了三日才看到了光华城巨大的城门。一路上鲜有人家，只是每十里就有一家驿站才没使得他们的旅途太过劳累，如今走在真正的凡界中，展寂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哪有人会把客栈取个‘聚财’之名的，这不分明是说老板很贪财吗？”沈科秋年嘟喃道。
“小鬼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聚财虽表面看起俗，但你想啊，若来者都没钱怎么住店，其实这是在变相地亏客人有财。”展寂得意道，眉毛在沈秋年面前一扬，又一扬。
“真利害啊，展哥哥懂得真多！”纤儿在一旁兴奋道。
“好啦，你大学士行吧？还不赶车，展把式！”沈秋年不耐烦道。
马车向城内缓缓驶入，路人们对展寂那亦正亦邪的穿着打扮不住的侧目，但若不是左臂上的那个标记已然消失，恐怕侧目就会演变为尖叫了。
正直中午，街上行人不是太多，一路没有什么阻碍就来到了位于繁华街道上的聚财客栈，展寂扶了纤儿下车，带着她与沈秋年行入客栈之内，只听得传茶声四起，八仙桌上山珍海味，客人们吃得不亦乐乎。白胖的小二见有新客来，连忙上前招待，“客官，您请！”
“把你们老板叫来！”展寂开门见山。
店小二微微一怔，刚才还满脸堆笑，现突地就冷漠下来，“何事？”
“吃霸王餐啊，你没眼水吗？”沈秋年抢先喊道。
正在展寂为店小二查户口似的寻问弄得快要发怒时，一个浑厚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我是老板，请上楼来！”
展寂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体形魁梧装着富贵的男人俯视着他。这老板到更有一种平民王的气息，他右手中的两个玉球在他掌心之中来回滚动。
“请！”老板又是一声高喊，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客气了！”展寂回礼道，便向着楼上走去。
店内的门丁紧张的注视着展寂的一举一动，手上的木棍早已被捏得“嘎嘎”作响，“你的门丁好手力啊！”展寂笑道，这些龙套小子，不过摆设。
“见笑了。”老板面不改色，将展寂一行人请进了客厅。
客气几句坐定后，展寂便开门见山的掏出凌泽的玉佩给老板看，老板接过玉佩大吃一惊，刚才的威严顿时被惊慌所代替，忙道：“恩公他怎么了？！”
这下到换了展寂吃了一惊，恩公？莫非凌泽是他的救命恩人？
“没事，他有点小事耽误了，随后便到。”展寂由于没有摸清对方城府，不得不小心回答。
“这位兄弟，不瞒你说，恩公曾和我有过约定，见到此玉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情况紧急，二是恩公身亡。”
展寂一听，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也没必要瞒你。放心，是前者。”
老板长舒一口气，像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但随即又紧张道：“那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铁某定当尽力而为。”
“凌泽要我们来此等他而已，我们遭到百仙峰的追杀，他逞英雄让我们先走了。”展寂道。
“是你想跑吧！”沈秋年咬了一口桌上的苹果调侃道。
展寂懒得理他，再回过头来看铁老板时，发现了他那张因为惊恐而苍白的面色，守卫的门丁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展寂暗笑，如果让他知道坐在这里的是个百仙峰的高级打手，还不把他们通通吓死。刚刚还看着有点帝王神态，现在完全只是个胆小的家伙，也不能怪他，谁叫百仙峰的势力大呢？
“哦！”半天铁老板才出了口气，对着展寂和气道：“我这就吩咐给你们安排房间。对了，还未请问阁下大名。”
“百……啊，我叫展寂。她是我的娘子，那小屁孩是凌泽的小师弟。”
纤儿的脸明显红了一下，而沈秋年则自顾自的吃着糕点。
铁老板尴尬的笑了笑道：“在下铁天池！”
展寂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思来想去，他的目光落在了铁天池左手无名指的宝石戒指上，那不是普通戒指，他在一本书中见过它，它是一个制作精致的暗器，也是一个可以发出光亮的灯，展寂定了定神，半信半疑的向铁天池道出了一个消失多年的家族，“墨家？”
夜已深，林间是细密的风穿过，偶尔惊起的几声狼嚎划过长空。墓地上飘散开去的鬼火，弱明弱暗，大片的墓碑零落无序。
“沙、沙、沙”
一个人影从林子里奔跑出来，拖着受伤的左臂，向着阴森的墓地中一座造型如小屋的坟墓跑去，苍白的手在雕花的花心上猛然按下，“轰隆隆”墓门便向着左侧滑开，昏黄的光线射在这个人冷俊的脸上——凌泽。
凌泽低着头跨步进入，移动了门里的把手，墓门在他的身后轻轻关上。这个墓室不大，四周墙壁上点了终年不灭的长明仙灯，中间放着一只没盖的石棺，石棺周身纹燕，十分精美。
“露儿，我来看看你。”凌泽走近石棺，扶在边上对着躺在其中的小女孩说道，面容黯然神伤。
这女孩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就算是闭着眼晴也可以猜到那是一双晶莹如珠大小的眸子，与神州大地上的女孩不同的是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发，高高的鼻梁贴在她那如瓷器般的脸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更能体现她那精致的轮廓。
“十年了，我回来了。”凌泽慢慢说道，口中是难得的温暖。
女孩口中含有一颗夜明珠，是凌泽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它的功效便是能让任何尸体千年不腐。
“我还没有办法让你回来……”凌泽略有歉意的去抓她的手，指尖碰到的那一刹那是隔世的冰冷，“再等等，很快了。”他将她的手放在嘴边哈出热气，希望能使她温暖。
“我又得离开一阵子了，我也不知道会是多久，不过这一次我会带你重生，你得等我，求你了！”凌泽泪滴在她的手背上晕开一片潮湿。也只有这一滴泪，他答应过她要学着独当一面。
她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因为是死人，她一如既往的躺着，凌泽已然长大，而她还是那个小丫头。她的手在他的手中被淹没，那只手太小，而另一只手太大，让他们隔绝的不是生死，而是可怕的时间。
“我知道你会等我的。”凌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像自己的泥人放在她的枕边，“这是我从吴越带来的，它能散发清新的香气，当这个泥人的香气散发殆尽时，我会让你重生，我发誓！”
泥人的香气果然开始漫延，是百合花的味道。
“凌哥哥，看那边的大树，山坡上的那颗！”金发女孩扯着凌泽的衣袖，兴奋的叫道。
“怎么了？”凌泽正在为剑法的事情犯愁，就皱着眉不耐烦道。
“我们可以向它许愿！”金发女孩兴奋的快要跳了起来。
“哦？”
“这样，我们去找师兄们要些红绸，上面写上心愿，然后系在树技上，这样愿望便能实现了！”
“你在哪里学得啊？”凌泽放手中的剑法道书侧过脸来问道。
“下山的时候听别人说的……”女孩低着头小声道。
凌泽一听，担心地责怪起来：“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观中弟子是不能随便下山的，你怎么可以又偷跑出去！”
女孩眼圈立马染上红晕，嘀咕道：“我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嗯？”凌泽微微一怔。
“就是因为我不一样，和同龄的小女孩长的不一样！”女孩的眼中落出泪水划过脸颊，海蓝色宝石般的眼睛泛着惹人怜惜的光。她气急了，开始用手去扯那头显眼的金发，边哭边说：“我不要这个样子！不要。”
女孩的手刚抓紧了一股金色，还没来得急用力，就被凌泽的伸手制住，凌泽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笑着说：“全天下的女孩子都一个样，只有你最特别呀！”
女孩平静下来，用手背试去眼泪，抽泣着说：“大家都不喜欢我……”
凌泽的眼里是她粘有泪珠的长睫毛，他抻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轻轻地说道：“我喜欢你啊，凌泽会一直喜欢你，也会一直保护你。”
远处出来清凉的微风，划开山间阴霾的云雾，一片翠色显露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光明。
女孩终于破涕为笑，猛地扑进这个小男子汉的胸膛，撒娇地说道：“一言为定哦！”
凌泽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你大师兄该不会归天了吧？”展寂百无聊赖，张了乌鸦嘴。
“不会，你这么无耻的人都活着，我想肯定不会。”言罢，沈秋年老成的点了点头。
展寂“切”一声，算是回敬，但也不想再接着斗下去，一是没意思，二是没可能。这时房门开了，纤儿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招呼道：“来尝尝人家的手艺。”言行之中无限娇羞。
“呃……”沈秋年露出一个囧样，道：“一连三天都在吃你做的石头糕，我牙都掉完了！”
“吃得到是你的口福！”展寂不屑地瞥了沈秋年一眼，揭开食盒盖子，一股清香油然而出，“纤儿，这是你做的？”展寂不敢相信。的确，前几次的试吃几乎弄断了他的牙，而且味道闻上去更像是发霉的豆腐。
“当然啦，快尝尝吧！”纤儿对着展寂一记甜甜的微笑后，又伸手示意沈秋年过来，“沈大侠也来嘛，真的会不一样！”
沈秋年的耳中只听见了“大侠”二字，立马觉得自己伟大起来，帮展寂消除“仙”印还得到大师兄的肯定的事突然一下子把他抬升道了空中。对，我是大侠，一块糕点算什么！
展寂和沈秋年对着这盒里绿色的小糕点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要想对方先吃。可那股清香确实很诱人，于是展寂身先示卒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好吃！”
“没错！”沈秋年嘴里放着两块，手上拿着第三块。
“嘿嘿。”纤儿故作神秘的一笑，然后跳道房门口，道：“欢迎归来。！”
随着一声“咯咯”的门响，一咯青衫纹云的男子站在门口对着屋内的热病含了含下巴，他的左臂上还缠着绷带。
展寂惊呼：“凌泽！”
“大师兄！”沈秋年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直接扎在了凌泽身上。
纤儿站在一旁痴痴地笑道：“刚才在厨房遇到了凌泽哥，这糕点便是他指教的。”
“哈！”展寂大笑一声，道：“没想到这么冷的一个人还会干这事，天下奇闻！”
“纤儿姐姐会喜欢上你也是天下奇闻~”沈秋年回头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小子！”展寂青筋暴凸，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这没什么，”凌泽边向房内走边说道：“只是以前有个古人角过我。”
展寂一听是故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岔开话题道：“看来你是唯一一个只身前往百仙峰大闹一翻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啊！”
“他的确很厉害。我们恐怕已经被通缉了。”
“在凡间隐藏着诸多百仙峰高手，他们能通过`仙印`感知问乾坤的命令，我们不宜久留。”展寂接着道：“我知道这里是墨家的地盘。”
凌泽的目光落在展寂身上，重新打量着这个“临时”的伙伴，这家伙很聪明，看样子绝不是一般草莽之辈，“又怎样？”
“墨家隐性姓埋名数百载，是为了躲避凡世的纷争，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连累他们。”
“你错了。”凌泽拿过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茶，“他们可不是鼠辈。”
“对！”纤儿在一旁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听爹爹提过墨家的一些事，他们的消失是为了某一天的复兴，这是爹爹的原话。”
“我也有听师父这么说过，说是墨家在准备着什么？”
“哦？”展寂吃惊道：“没想到竟有这样子的传闻？”
“那是别人的家事，我们管不着。”凌泽道。
“好吧，别把话题扯远了。凌泽，你的打算是什么？说来听听。”展寂问道。
凌泽将喝干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吐出了一句展寂意料之中的话来“去吴越。”
展寂轻笑，道：“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去一趟纤儿的家。”
“独刀城？”凌泽抬眼问道。
“对。”
其实凌泽早有所闻，独刀帮有一座城池，位于吴越国最北边，黄河之南。
“太好了，可以回家了！”纤儿欢快的叫道。
展寂看着纤儿快乐的样子，会心一笑。
“纤儿小姐。”凌泽冰冷的声音迅速使得活泼中的罗紫纤安静了下来，“我正有意拜访罗帮主。”
“你又有什么意图？”展寂连忙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凌泽是一个心计过人的家伙。
凌泽并未理会，而是对着纤儿继续道：“我送你安全回家，只需令尊予我`啼夜刀`。”
“可笑！”展寂呵道：“天下之人都想要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东西，怎么会送给你！”
“这不是送。”凌泽冷冷道。
“对，这不是送，你这是勒索！”
“大师兄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沈秋年叫道，脸涨得通红。
“那这是什么？！”展寂拉起纤儿的手欲走，道：“不用你送，我带他回去！”
“你认为离开了这里你们能活多久？”凌泽冷冷道。
展寂被这句话所震慑，没错，现在百仙峰诸多高手都已出洞，一自己的实力很难安然到达独刀城。展寂转过头怒目而视，面目表情的凌泽却一动也不动。
“凌泽哥，”纤儿拍了拍展寂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表示安慰，然后轻声道：“爹爹很疼爱纤儿，若看到凌泽大哥送纤儿平安返回，一定很高兴，到时`啼夜刀`自会予你。”
“纤儿！”展寂埋怨。
纤儿对展寂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展寂看拦不了也就选择了放弃，放看了纤儿的手叹息着坐回了木椅上。
“当真？”凌泽问道。
“我想`啼夜刀`总没有我在爹爹心中的地位重要吧。”纤儿柔声道。
“很好。”凌泽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带着沈秋年推门而出，就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刹那，沈秋年略带歉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正巧与纤儿四目相对，纤儿对他报之一笑后，暗红色的门“喀嚓”一声关了起来。沈秋年在抬头看着他这个冷若冰霜的大师兄，突然觉得有一层透明的物质将他们隔离看来，使他看不清也摸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