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鸳鸯梦 -- 第十三章
柳若寒上前迈了一步，紧紧盯着雕像后面的石案。三把令旗无风自动，逐渐招展起来。旗子后方，被遮挡的地方，缓缓浮出三个字：拜将台。
是什么，如此的引我注目？
柳若寒眼前忽然模糊，如同空间错乱般，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这是什么地方？宛如上古的……战场。
那是？
凝神望去，一个黄衣的军队将一支紫衣部落团团围住。黄衣军中，独一处插满绣着金龙的彩旗。黄衣军主帅坐于桌前饮酒，似乎紫色部落已是囊中之物，其心如四周的彩旗般在风中飞扬。那紫衣部落的首领，却无丝毫慌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此即圣道之风。只是那面容为何与我如厮之相像？
一道闪电在天空划亮，雷声随之即来。
隆隆声不断的回响，宛如敌袭般的慌乱。
谁人？吹响雷声为号角？
心神不定间，哒哒的蹄声急促，响亮。
是一个虎背熊腰，须发皆张的大汉。灰色的身躯，伟岸的脊梁。修罗杀伐……谁人，如此的杀气凛然？
大汉长吼一声，纵马奔入黄衣军中，如蛟龙入海般肆意驰骋。
只一小会，已抵至黄衣军主帅帐前，扬起手中长刀。寒芒过处，主帅的首级冲天而起，带出一股血泉。
大汉伸手一探，将人头纳入手中，转身回奔黄衣军中，无一人敢阻挡，只留下那一片的静默……与苍凉。
百万之军，我视如草莽！
天空渐渐落下雨点，雨点敲打在地面，溅出层层水花。紫衣军的主帅抬起手，似乎在说着什么，影像却逐渐模糊，慢慢转回现实。
耳旁，一阵低沉的嘶吼。是寒凌的声音。
柳若寒闭目凝神，蓦然睁眼怒目。眼前竟是个硕大的兽头，几乎就要与柳若寒的鼻子相触。两颗手掌般大小的眼珠，直勾勾的望着柳若寒。
这容貌……是貔貅！只是为何在那双眼睛中，为什么我读到了‘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来’？那魂灵，如此的渴望奔放、与燃烧……
柳若寒拍了拍貔貅的背，仿佛曾经是亲密的战友。然后转头望向阶梯上的拜将台。
柳若寒不顾上官梦凌与班犬惊异的目光，缓缓登上阶梯。焦躁嘶吼的寒凌，此时亦安静下来。
是什么，指引我站在这拜将台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站在这台上，便站在此处了……
这方尖的石案，灰色中透出如影像中大汉散发的杀气凛然。有颗种子在我心里种下，并开始发芽。
当柳若寒站在拜将台前的那一刹那，令旗飞舞起来。凭空刮起一阵黄色的风。风中掉下一卷金色的丝帛，落在拜将台上。
柳若寒拿起丝帛，展开。背面写着：“世人该杀”。
翻过正面，右方首起处，曰：“我以我血，拜我三军。祭告天下，神阻杀神，佛挡杀佛。我三军，与天地同寿。”
后面是一排长长的名单。明明是一个个的名字，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有落款处清晰可见。
“鋈敫。”
很奇怪的名字，而且名字后面没有时间。却宛如山岳般袭来，重重压在柳若寒的心上。
柳若寒脑上一沉，闭目低头，双手撑在拜将台上，冷汗滑落臂间。
良久，柳若寒抬起头来，正望见寒凌与上官梦凌站在石阶前，拼命的张嘴。似乎在说着什么，却什么也听不见；似乎想走上前来，却怎么也穿不过那道阶梯。
柳若寒疾步走到阶梯处，前方却有道无形的壁障阻止了柳若寒的行动。
这便是天人相隔的苦恨么？
不！我怎会！被困于此地！
柳若寒拔出湛泸剑，竖劈在石阶上方。剑如入空气般，穿了过去。柳若寒执剑的手臂却仍被壁障挡着，无法往前一丝一毫。
柳若寒愤吼一声，恨恨道：“何人在此戏弄于我？”
一声轻叹，如雨滴入水般，无一丝沉重，却激起涟漪阵阵。
柳若寒心间如被鼓敲，心神一震。缓缓道：“请前辈现身一见。”
声音不再响起。只是空中落下一道黄纸，上面写着：“心有牵挂，不可拜将。他日再来之时，便是你逐鹿之时。”
柳若寒屈起食指，在眼窝处摩挲着。
“若寒，你没事罢？”
柳若寒侧头，是上官梦凌急切的呼唤。
柳若寒摇摇头，看了看石阶。“壁障消失了？”
柳若寒又看看拜将台。金色丝卷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柳若寒朝空中拱拱手，道：“承谢好意，只是逐鹿中原者，不似我这般肤浅。”
耳旁，寒凌又开始低声怒吼起来。
柳若寒回头看去，寒凌正死死的瞪着貔貅。那貔貅只是望着柳若寒，眸中写满相惜。
为何，我与这只素不相识的貔貅，有着戎马一生谁与共的相惜？
柳若寒上前，想抱起寒凌。却发现，经蚩尤灌注血脉后，寒凌身躯已变大许多。柳若寒抚了抚寒凌的头，看着貔貅。貔貅长吼一声，令柳若寒忽然想起影像中的大汉，那带着杀伐之气的长吼，令雷声亦为之逊色。
柳若寒朗声道：“便唤你为雷默罢。”貔貅昂首而吼，似乎对这名字很是满意。
柳若寒转过头来，问道：“不知此兽此何而来？”
上官梦凌指了指石阶前的雕像，柳若寒才发现雕像少了一座。
上官梦凌轻轻拍着胸脯，道：“便是你出神之际，那貔貅雕像活了过来。当时甚是唬煞我了。”
柳若寒点点头，沉吟道：“却是奇怪。自打入了秦岭之后，屡屡遇上诸类洪荒异兽……曾听家师说过，此似乎是……”
上官梦凌问道：“是什么？”
柳若寒低头闭上眼睛，屈起右手的食指在眼颊窝摩挲了一阵，又睁开眼睛，道：“似乎是有人寻到了上古神兵——九黎壶！”
上官梦凌瞪大眼睛，道：“你是说，这些异兽都是从九黎壶里跑出来的？”
柳若寒点点头，道：“而且，我怀疑，天机镜亦在此人手中。上古神兵销声匿迹近千年，除了天机镜，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途径可寻到九黎壶。”
“或许有人凑巧寻到也指不定……”
“不！”柳若寒眯起眼睛，缓缓道：“除却持有天机镜者，无人知晓如何开启九黎壶的方法！”
上官梦凌低头沉思道：“既如此，如何寻出此人？”
柳若寒想了想，道：“听蚩尤之言，似乎天机镜与其脚下的昆仑镜有牵连。且用渡魂铃，试引出此人。”
“人海茫茫，怎知晓此人大致所在？”
“异兽自秦岭出现，我们便寻处异兽最多处，使用渡魂铃。只等那人自己寻来。”
上官梦凌蹙眉道：“若无人寻来，如之奈何？”
柳若寒苦笑一声，道：“到现状仍未见天机镜下落，只得赌一赌了。”说罢，走出偏殿。
偏殿门又被重新关上了。光线隐隐约约从窗纸上透进来，令殿中不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拜将台下面的石阶前，那座麒麟雕像，忽然轻轻的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殿中回响起一声浅浅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