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三章 谢雨出营

“谢雨。”

“到！”

“出列！”

艾特教官满意地看着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

一件很合身的作训服上已经满是尘灰和汗水，但谢雨的精力似乎还是旺盛。眼睛里还是那种一个多月来让艾特教官很熟悉的倔强精神。这是一张平常但生动的东方人的脸，尤其是他的笑，开朗而热情，让人一见就产生依赖的感觉。谢雨是艾特教官所带出的学员中最满意的几个人之一。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刑警身上，集中了智慧、机敏、勇敢和一切优秀刑警所具备的优点。国际刑警组织这次在英国皇家第7空勤团举办的国际刑警训练营已经开营一个多月了，谢雨作为香港警方派出的唯一警员参加了这个训练营。在这三十多天近似于残酷的训练中，从世界各地来的刑警们要学习各种对付犯罪的方法，熟悉各种最先进的轻重武器。

艾特教官对谢雨的表现很满意。他对这个倔强的小伙子有了特别的偏爱。

“接下来我们的训练课题是抢救人质。”艾特教官指着不远处一栋两层楼的房子说道，“楼里一共有五名罪犯，他们劫持了两名人质。这些人都以模型出现，由电脑控制他们的行动。你们进入楼后，会受到各个方向的攻击。我的要求是，消灭罪犯，救出人质。重要的一点是，人像出现时，你们只有0.3秒的时间判断是歹徒或人质以决定是否开枪。如果判断不准，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人质被打死，另一种就是你呗歹徒打死。歹徒手里的枪发射出红色颜料子弹，由枪伤的热感应器控制。如果你被打中了，只有出局。”艾特教官扫视了一下面前整整齐齐的队列，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指了指远处的小楼，“好吧，谢雨，你可以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谢雨已朝那栋小楼冲了过去，手里的M-16步枪已经上了膛，他跨动的步伐就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不一会儿，小楼那边就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谢雨的身影出现在小楼前。

艾特走过去，他抬腕看了看表，“两分二十一秒。”

这个成绩是他训练过的刑警中最好的，艾特教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跟在艾特教官的后面，一大群刑警走进了小楼。他们在楼上跟楼下发现了五个倒在地上的歹徒模型，全是眉心处有一个枪洞。人质却是安然无恙。谢雨身上的灰尘和汗水更多了，却并没有红颜料子弹留下的痕迹。所有的刑警们都向他投去敬佩的眼光。谢雨却忸怩不安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红了脸。

夜晚，躺在整洁的床上，听着同屋来自泰国的刑警阿汉均匀的呼吸声，谢雨睁着眼睛一直不能入睡。白天艰苦的训练并没有使他感到疲惫，只是微微有些累而已。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可还是睡不着。

谢雨索性下了床，在沙发上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静静地沉思起来。身为香港中环警署的一名警司，谢雨让很多同龄的同行们羡慕。虽然他加入境界才短短的五年，可破获的案子已不下一一百起。他在毒品调查科时的卓越表现，使蔡荣督察青睐有加，亲手把他调入重案组。这次国际刑警组织举行训练营，蔡督察又全力举荐他参加，使他受益匪浅。

他有一个好的上司，同事们之间也相处得很好。虽然警察的薪水很微薄的，他干得还是很出色，也很用心。

但他现在看上去似乎很不开心，一双眉头紧紧都锁住，眼神也是游浮不定。坐了一会儿，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站起来从床上的枕头下拿出了一个像夹。像夹上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有着乌黑的长发，秀气的五官。当然，还有甜甜的笑。谢雨捧着像夹，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却又夹杂着几丝痛苦、无奈。

照片上的姑娘叫阿雪，是他的女朋友。阿雪是一家电脑公司的程序设计员。他们认识和相恋已经五年了，感情相当深。但他们还是分手了，就在谢雨来英国训练前。那一天，阿雪打电话约他出去，那是一个优雅的咖啡馆，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他们最初的相识，也是这个咖啡馆里。谢雨走进咖啡馆的时候，阿雪已经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等着他了。

“阿雪，什么事啊？急忙忙地打电话来。”谢雨坐下来，一边招呼侍者端上咖啡，一边问道。

阿雪穿了一袭白色的短裙，头发在脑后松松地用手帕扎起来，显得清纯无比。她看上去心神不宁，只是用小匙慢慢地搅动杯里的咖啡，低着头一言不发。谢雨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阿雪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还是让他握住。“到底什么事？”谢雨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阿雪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阿雨，我们分手吧，”她说得很轻，也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铁锤一样击在谢雨的心上。“分手？你说什么呀，不要开玩笑了。”谢雨强笑道。“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阿雪低下头。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谢雨急了。

“我们这样子谈下去不会有结果的。”阿雪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阿雪又抬起头看着他，“但是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我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需要一个人好好爱我。”

“我……”谢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其实在以前我们就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你说你会好好爱我，会陪着我，可是你，你做到了吗？”

“我的工作很忙，阿雪。”

“是的，你的工作很忙。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工作！”阿雪冷冷地说。

“阿雪……”

“只有两种选择，要我或是你的工作。”阿雪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雨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捧着头。一瞬间，痛苦、悲哀、无奈全都涌上来，把他深深地拖入了一个漩涡。

他深深地爱着阿雪。五年是感情已经在他心底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但他也热爱他的工作并为之而自豪。也须阿雪是对的。鱼和熊掌，他只能得其一。接下来的几天变得如此漫长。阿雪的一颦一笑，往日的甜蜜、恩爱全都涌出来，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几次都忍不住想打电话找阿雪，却又在拿起电话筒的时候犹豫不定。他能做一名好警察。他也许不会是一个好情人，好丈夫。

阿雪，阿雪……

几天后，他带着满腔的痛楚登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谢雨仔细地把照片放回枕下。到浴室冲了个澡，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一大早，他就让敲门声惊动了，他拉开门，艾特教官的助手哈里站在门外：

“谢雨，教官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谢雨走进艾特教官那间宽大的办公室时，艾特教官正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一幅油画。听见脚步声，艾特教官转过身，“坐吧。”他指了指办公室对面的沙发。这是一件典型的职业军人的办公室。屋里所有的家具都非常宽大而笨重。墙上挂着几幅描写一战时期英国无敌舰队海上雄姿的油画。艾特教官身材消瘦，布满沧桑的脸上有一对犀利的眼睛。他举止雷厉风行，对下属管束相当严格。这一切都同他作为一个优秀的教官联系紧密。

艾特教官拿起桌上的一支柯尔特大口径手枪，用绒布仔细擦拭起来。

谢雨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紧张。他是第一次到艾特教官的办公室来，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过了很久，艾特教官蔡缓缓开口道：“谢雨，我对你这一个多月来的表现感到很满意。”谢雨挺直了腰，听艾特教官继续说下去：“你是我所训练出来的刑警中最好的一个，我为你而自豪。”“多谢教官。”谢雨欠了欠身。

“昨天晚上，我接到国际刑警组织总部转来的你们香港警方的电传，要求调你回去。”

“马上？”谢雨有些吃惊。

“是的。”艾特教官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三十分，八点钟的时候训练营有一架直升机送你去伦敦，你将搭乘十点钟的飞机回香港。”艾特教官递过来一张粉红色的机票。

“我也要很遗憾，你不能在训练营完成余下的课目。”艾特教官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我认为你已经是一名很合格的刑警，希望你回香港后能够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也不枉我教你一回了。”

“教官……”谢雨开口想说什么。

艾特教官摆摆手，拿起桌上擦得锃亮的手枪，眼里露出一丝温柔之色，慢慢地说道：“这把枪已经陪了我八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记住我的话，一名好的刑警不光能用好枪，最重要的是还要用好你的脑子。”艾特教官说完，转过身背对着谢雨盯着墙上的画。“好吧，你可以走了。”谢雨拿起手枪，仔细插进枪套，行了个礼，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来训练营才一个月，香港方面就急召他回去，一定是出了什么案子，要他回去协助调查。想到这里，他不禁涌起一阵兴奋，不觉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