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扬帆出海 -- 第一章 归去来兮（五）

等她转过身来，只见乱石杂草当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鲜血满地。这时他才看清楚，此处正是适才打斗的所在。她见一具具尸首或者断了手足，或者开膛破肚，都是死的凄惨。心中不禁黯然神伤。

万紫嫣只记得适才那句话，不禁又提高声音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我师兄他现在何处？”

只听那低哑的声音又道：“令师兄相貌堂堂，武艺高强，那也算得上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年轻才俊！只可惜……。”说到此处，那个声音好似气力不足一般，渐渐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他的话句句说到万紫嫣心坎上，心中不禁又是一酸，急忙循着声音找去。只见那断了双足的老者斜斜的趴在一块石头旁边，身下全是血污。看他背上和腿脚四肢不是刀伤就是棍伤，竟有十几处之多，伤处还有汩汩鲜血襂出来。不过身子微微抽搐，还有一口气在，想来刚才说话之人应该是他！那丐帮头领就躺在他的旁边，竹棒一端还紧紧握在手中，另一端却砸在离老者头颅不足数寸的地方，胸前有一个窟窿还向外流着鲜血，想来是死去不久。看这情形，像是他在砸向老者之时，不知为何糟了老者铁拐毒手，这一棒却是力尽不支，若不然老者恐怕也已是死去多时。

万紫嫣不敢靠得太近，站在离老者几步远的地方轻声问道：“你知道我师兄在哪里是不是？麻烦你告诉我！”

那老者身子又动了两下，嘴中呜呜的发出两声轻响，却说出一个字来：“水……！”

万紫嫣扫了几人一眼，见一名乞丐的背囊里滚出一个粗瓷大碗，虽然碗沿已然破了，却还能盛水，便过去拿了到小溪边舀了半碗水。她见老者趴在地上虽然手臂动了动，身子却动不了分毫，只好过来将他翻过来，让他斜倚在石头上。

等她将半碗水灌入他口中，老者才缓缓睁开双眼，煞白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生气。喝过这几口水，老者又大喘几口气，好像喝这几口水也费了他不少力气一般。

等老者稍微平息一下呼吸，万紫嫣才又说道：“我师兄在哪里？”老者看了她两眼，才又说道：“你师兄是不是使一把剑？是不是大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不是昨夜从山顶上跌入谷中？”他每问一句，万紫嫣就答应一声，等他几句问完。万紫嫣已是没有怀疑，声音都有些激动，连声问道：“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受伤重吗？”

老者却又岔开话题道：“我现在流了很多的血，说话都没有力气，你师兄的事却是说来话长，说不定我还没讲完，这满身的血就已经流干净了！你去这乞丐头身上搜搜，看有没有什么止血的药物！等我先保住这条贱命再慢慢跟你说！”

万紫嫣见他断腿上血流不止，知道他说的确是实情，如不及时止血恐怕等不了一时三刻，老者便已血尽而亡！于是到那乞丐身上翻了翻，果然在他怀中翻出几个瓷瓶，她也不懂药物，便都拿过来一瓶瓶的打开让老者看。

她每打开一瓶，老者就骂一句，不是穷叫花就是臭乞丐，显然都不是治伤药。直到打开第四个瓷瓶，老者才说了一句：“想不到这叫花头儿功夫不咋地，身上还有这等宝贝！”于是他让万紫嫣将一丸药送他服下，又用水化开两颗，敷在他腿上伤处。说道：“你先走开点，等我运气调息一下再叫你！”

昨晚哭了大半夜，又是未曾合眼的满山寻人，这是也感到腹中饥渴，于是万紫嫣走到小溪边，伸手鞠了两捧水喝了。小溪中映出一个人影。只见这人头发散乱，脸上污黑，只有脸颊上有两道白白的痕迹从眼下面沿至颌下，双眼通红，无精打采，身上灰衣更是混了血污和泥土，显得肮脏不堪，俨然一副小叫花的样子。万紫嫣知道这就是此时自己的模样，不禁微微苦笑，小溪中那个小叫花子也咧嘴一笑，露出两行整齐洁白的牙齿，尤其是脸上的泥污一衬，更显得灿若珍宝。

此时旭日已然升起，虽然东边有大山遮掩，可是日光照在三面山崖上，谷中大亮，雾气也渐渐散去。谷中鲜花绿草，奇石耸立，鸟鸣声声，竟是说不出的人间美景。万紫嫣心情不禁慢慢有些好转。突然想到今日正是八月初十，少林寺三年一度的开门收徒之日，心道那帮西域来客定会到少林寺闹事。她本是孩子心性，喜好热闹，心中不禁有些好奇，想要去山上瞧瞧，自己这次偷偷和师兄下山，正是为了到少林寺中看个热闹，可是一想起师父也在少林寺中，若是师父问起师兄的下落，自己又如何说来？不禁又是一声叹气！

她回首看去，只见那老者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头顶上有一股热气氤氲而上。知道他到了运功的关键时刻，虽然她对老者没有半点好感，但此人关系师兄生死下落，也不去打扰，只盼他快快行功完毕，告诉自己师兄下落，便与他分道扬镳！

又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万紫嫣耳听得那老者拄着铁拐在山谷中笃笃走动，也懒得回头看。过了一会那笃笃之声渐渐近了，万紫嫣这才站起身来，回头说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她刚一回头，就觉得肩上一麻，整个身子也刹那间没了知觉，万紫嫣心中大怒，轻声叱道：“你……！”他这一张口，就觉得有两粒药丸飞入嘴中，老者右手在她喉中轻轻一点，药丸咕咕两声滑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