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生水起 -- 第三章 少室山下（八）
正在他思潮起伏之时，两件兵刃已是攻到身前。围观众人眼见这对青年男女便要命丧当场，不禁惊叫出声！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救护！
就在此时，只见场中人影晃动，当当几声，四人中间已然多了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两个约有三十余岁汉子两根竹棒交叉在空中堪堪挡住那柄铁瓜。另外一个满脸黑须的中年人却是两腿微弓，一双粗黑的手掌紧紧攥住乌龙鞭。两只精光闪烁的眸子冷冷的瞧着黑寡妇。
两丈之外却有十几个穿着各式衣衫的人。只是各个衣衫上都是打着补丁。当先一人五十余岁的老者衣衫更是褴褛，一袭洗的发白的黑色长袍上一个补丁叠着补丁。只见他中等身材，肩膀却是极宽，便如一个倒着的圆锥。只是双臂却长的出奇，垂下的左臂直到膝下。面容粗犷，却没有胡须，两条厚唇足足占了半张脸。右手上却拿着一条碧绿晶莹的竹杖。
方天英一见来人。心中大宽，只是心中惊疑不定，暗道：到底是甚么大事怎么把他也惊动了！自己虽然不识，可是看到这一群人背上都负着口袋。那是再明白不过了，这是丐帮群雄到了！那根晶莹碧绿的竹杖不是传说中的丐帮传帮之宝打狗棒又是什么？这生的怪异的老丐依稀便是江湖人称“九天神龙”的丐帮帮主龙异生！传说他出生时父母见他形貌怪异，便由此取名。此人公正刚直，豪侠尚义，而且武功卓绝！深得江湖中人的敬重！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今日在此出现，定是有大事发生！
只听这位龙帮主喝了一声：“三位舵主，把两位小友扶过来说话！”
场中三人答应一声，扶着方天英两人走进人群。
龙异生朗声说道：“几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怎么对两位小友出手这般狠辣！可是有失长者气度啊！”
黑寡妇怒视两眼，却说道：“龙帮主可别瞧他们年纪小，出手可是狠毒的很啊，咱们崇老爷子和哑叟黄大哥加上小女子都遭了他们的道了！”
龙异生冷哼一声，说道：“几位好端端的不在塞外逍遥自在，偏偏要来我中原武林招惹事端！吃点苦头也是应当的！”
黑寡妇嗫嚅两声却是没有发出声响，崇云柏只是听着却并不答话。那一直在一边观战的头陀却哑着嗓子应道：“塞外武林也罢，中原武林也罢。都是咱们武林中人的武林！谁定的规矩咱们来不得！”
丐帮人群中一个三十余岁的弟子接口道：“恐怕你能来得，却去不得！”
大悲头陀一阵怪笑道：“腿长在洒家身上，洒家要去哪里便去哪里！”
龙异生上下打量他几眼，说道：“看阁下是个出家人，不知道清号如何称呼？”
大悲头陀道：“‘九天神龙’大名鼎鼎，洒家在塞北也都听到了。至于洒家吗！嘿嘿……那可是无名的很，可是不值一提！”
龙异生见他不肯说，也不再问，只是说道：“阁下不肯说，叫花子也不必问了。只是有件事情不明，还请阁下如实相告。三个月前，敝帮塞外分舵传来讯息，说塞外好手群集西藏，意欲对我中原图谋不轨！不知是否属实？”
大悲头陀朗声应道：“贵帮讯息不错，咱们是聚了许多好手来到中原。”
龙异生又问道：“此次共有一共二百一十五名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来犯我中原？”
大悲头陀心中不禁一惊，人道丐帮声势浩大，弟子遍布天下。连咱们这次的人马数目都知道的如此准确。果然不可小觑！于是洒然一笑道：“塞北乃苦寒之地，三九腊月冰雪覆盖，一交六月却是炎炎烈日，朔风蔽天。那比得上中原花花世界，红花绿柳，歌舞升平。咱们蛮荒之辈也来这神仙般的世界见识一番！”
龙异生目光炯炯，看着头陀，正色道：“若是塞外的江湖朋友来我中原游玩，咱们丐帮虽是一群叫花子。便是四处讨饭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只是恐怕这些朋友却是包藏祸心，来者不善！那可叫咱们空高兴一场，扫兴的很了！”
那头陀脸上丝毫不变，道：“依龙帮主之见，咱们却是来生事的了？”
龙异生道：“咱们也不必在此猜哑谜。阁下一行人此次南来纠集了二百余位好手，可谓声势浩大。虽然不是冲着咱们整个中原武林来的。却是冲着号称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而来！是也不是？”
那头陀脸色微变，却也并不否认，道：“既然龙帮主已然知道咱们此行的目的，想来个中缘由也是悉明于心了！”
龙异生不答他话，却问道：“此次却是公选西藏大昭寺朴赖活佛为盟主，由他率领各位塞北朋友南来！想这朴赖活佛在西北是何等的尊崇，连他也冒险南来，想来这应是和大昭寺极为相关！”略略一顿，续道：“二十年前，渡缘大师北至西藏大昭寺交流佛法，去时满满的载了几匹马的经书。五年后回来时亦是满载而归，听说渡缘大师与朴赖活佛两位甚是相得，也算得上是一件功不可没的创举。由此，两座南北大寺常常来往交流，弘扬三宝。可是不知为何，十年前渡缘大师带伤从西藏归来。从此闭关参禅，不见外人。三年后圆寂涅槃。也是自此两寺交恶再无往来。可是也不曾见两寺的高僧怎么互相抱复相斗。不知今日为何大昭寺大举来犯少林，而且还约齐了这许多江湖好手！摆明了是来者不善，这可不大像佛家子弟了！”
大悲头陀却哼了一声，斜眼看了几眼崇云柏三人，道：“这其中的恩怨纠结便是因为这渡缘大师而起。活佛一直把他当作有道高僧，礼遇有加。哪里想到这渡缘看起来忠厚老实，实际上却是满怀阴谋，暗地里盗取了大昭寺的一件宝贝，还杀死了活佛两位高足！此事当时在塞北武林引起不小轰动。活佛一直深信少林建寺上千年，佛法宏深，寺中高僧如云，乃是千古名刹。一时被肖小之辈欺蒙，错收了弟子也是在所难免。只要向寺中高僧明晰原委，定可归还失物，重开往来之门。于是活佛亲写书信派人送来少林，不曾想……！”说着连连摇头。
龙异生见他欲言又止，于是说道：“不曾想怎么？”
大悲头陀嘿嘿一阵冷笑，道：“不曾想当时的方丈静圆大师却是一口否认渡缘盗宝杀人，反污活佛座下弟子下手狠毒，害死爱徒！还严明定要活佛缉拿凶手解往少林，为渡缘报仇雪恨！活佛接到这封信当真是讶偔无比，哭笑不得！讨还宝物之事也只好权且作罢！哪曾想这数年来少林后继方丈更是变本加厉，多次传讯活佛交人，否则，便约齐中原豪杰共赴西藏。活佛这才亲入中原澄清此事，化解纠葛。只是咱们塞北豪杰不愿看到活佛只身犯险。这才自愿相随，若是少林寺仗势欺人，咱们也好应付一二，不至任人宰割！”
崇云柏等三人连声附和，点头称是！
龙异生虽然对这桩江湖公案早有所闻，可适时他还是丐帮江浙分舵舵主，对其中来龙去脉却不甚了了。更何况少林寺一直对此事三缄其口，两家也没有再起什么事端。因而虽然此事关涉南北两大门派，江湖上知道内情的却是不多。这里边的是非曲直却也只有双方自知了。因此他沉吟道：“少林寺自打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东来传教始创，至今也有上千年了，从来都是咱们中原武林的尧楚。寺中自然也出过一两个不肖之徒，危害武林，可是也只是白璧微瑕。若说寺中武痴、佛痴、书痴那是挺多。若说是寺中自方丈到座下弟子都是些偷人财宝，护短包庇之人却是纯属无赖之言！当年老叫花子也有幸与渡缘禅师有数面之源。据我看来，渡缘禅师虽然生性古怪，研佛成痴，却不失是一位宅心仁厚虚怀若谷的有道高僧。要说他盗人宝贝，枉杀无辜，叫花子可就不信了。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那头陀满脸讥讽，揶揄道：“便是大名鼎鼎的‘九天神龙’也这般以为，更别说一般江湖莽汉了。中原的武林朋友要是当真如此不明是非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是整个中原武林都齐来对付咱们也没有甚么好怕的！不过凡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公道自在人心！”
龙异生左首一位白发老者反唇相讥道：“是啊，咱们都是不明是非奸邪阴险的小人，专会抢人宝贝倚多取胜。今日倒是当真见识了各位如何行侠仗义。真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那服字声音拖得极长！
大悲头陀知他存心嘲弄，自是笑自己几人对两个少年狠下杀手，却是假作不知。
龙异生轻声说道：“黄长老，别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那黄长老躬身答应。又向这头陀朗声说道：“这大昭寺和少林寺中的是非曲直也不是咱们外人可以辨清的。请他们自己刨清辨明。咱们都是俗人，却也没必要搅在其中，阁下以为呢？”
那大悲头陀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龙异生右侧一位高大老人朗声说道：“要是有甚么图谋不轨之徒趁着两寺纠葛从中阴谋渔利咱们丐帮可是决不会善罢甘休！”
那大悲头陀冷哼了一声！
龙异生微微一笑，道：“无论是塞外群雄还是中原豪杰同属我中华一脉，都是武林同道。在下希望大家可以握手言和，化解恩怨。便是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要酿成武林中的一场浩劫才好！为了使两家公平相待，老叫花子还邀请了许多武林同道共赴少林做个见证！届时大家一笑抿恩仇，咱们丐帮做个东道请塞北众位英雄一醉方休！也算是武林中的一场盛事！”
他话虽说的客气，却是警告四人，若是其他人偏袒助拳，仗势欺人。这中原豪杰定会一起相助少林，不会作壁上观！
大悲头陀哼了一声，连道两声好！却向崇云柏伸手说道：“崇老弟，你也不必上山了，以免惹得别人把你当成图谋不轨之辈，枉自送了性命，还是把书信交出来，咱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崇云柏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甩手丢向大悲头陀，嘴中说道：“老子本来就不想送什么鸟书信。写甚么信，有话当面说了不是更好……！”
大悲头陀食中二指轻轻一夹，转手轻轻一送。那封信平平向龙异生飞来。方才说道：“还是请龙帮主代劳捎上少林罢！”
龙异生见那信不疾不徐的平平飞至，他知道越是内功深厚之人，这劲力越是可以收发自如，用的越是恰到好处，看着十分平常，却是后劲十足。当下暗运内力，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等那信飞到眼前才缓缓伸出左手，食中二指轻轻一夹，夹在手中，手上却是运了一个消字诀。手臂微微后仰消去来势。自觉信上力道如同黄河决堤，滔滔不绝，心中不禁暗赞一声好深厚的内力！
那大悲头陀内力发出时却是用了七成的力道，并且暗含了两道劲力。刚开始是轻若无物，一旦到了对方半尺之地立刻会迅捷无比。他料定对方定能接住，只是要他无论是在内力或者是变化上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让对方手忙脚乱，煞煞对方威风！那里料到对方眼光犀利，识破自己心中算计，不等书信势道梢变抢在前头接在手中而且身子丝毫不变仿若无事一般！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九天飞龙”果然名不虚传！于是一拱手，飞身上马，兜转马头，伸手提过那残疾老者，马上加鞭，绝尘而去！
那崇云柏也不落后，展开轻功，紧随其后却也并不稍慢！
黑寡妇见今日再难如愿，也只好恨恨的看了一眼在群丐中的方天英两人。长鞭一甩，缠在腰间。双足轻点，悄无声息的跟随而去！
众人见一场争斗已然消弭，相互评说着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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