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 廿陆回
实事是,方才镜子里的情景既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
一下午,我都对着镜子反复揣摩,当我认真冥想一个人的模样时,镜子里就会出现那人的样貌。而我一直就正对着镜子,所以,镜子里出现的影像就是我当时的样子。
我可以变化作他人的模样?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但这样离谱的事实,却能很好的解释为何索爷的随从当时会如此惊异的盯着我,也许,当我向画师描绘神秘少年的模样时,过于投入,以至于不知不觉中竟变成了那人的样子。可是,又有什么可以解释在我身上发生的如此诡异的事呢?
左思右想,我是如何也不得其解。从离乡背井,行走江湖,到半推半就的被人当成兵部的什么大人,又一夜之间成了可以随意变幻模样的怪物……这一切极端偶然的偶然,竟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串成了必然,更惨的是,这串必然似乎已经不由分说地带到了我的脖子上。
突然有些怀念,成人之前在小村里那种单纯而美好的生活,但如今却又不敢再去期待,因为我可以隐约的预示到,这样一个怪人,如果一直呆在村子里,恐怕真的会给很多人带来不幸。
低下头,也许这就是父辈们口中的命运吧。
不对!回顾这半月以来的种种遭遇,多是因我的好奇引起的,如果可以不问世事,又何愁会被那命运牵绊?找个地方,买些田地,盖间茅屋,种田娶妻生孩子,聊度此生,岂不美哉?如此,既不用必大费周折的寻找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答案,也不会每日被恶梦惊醒……
然而,还来不及细想那夫唱妇随,儿女成群的田园风光,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吵闹。
出去看看,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即使如今脑袋里仍有无数问题在旋转。
推开门,不料竟被一女子撞个满怀。定睛一看,正是昨夜为我搓背的女子。
你给我过来!一个提着腰带的光头男子紧随其后。
大爷,您先息怒。一个跑堂的上前阻拦那个粗鲁的男子,大爷,如月她只是搓背的,您若要人侍寝,小的一定给您安排更好的。
滚……男子竟不由分说,一把将跑堂的推下了楼梯,爷爷我今天要定她了。
女子害怕的躲到我的背后。
小子,快闪开。男子步步向我逼来,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光头也从房中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我。
怎么办?为一个风尘女子大打出手似乎是件十分愚蠢的事情,而且单挑一个光头尚且全无把握,更何况如今是三个光头虎视眈眈。
此刻,从身后拽紧我衣襟的那双手正在颤抖,一回头,我看见了她的眼泪,每一滴,落在地上,竟激起痛彻心扉的回响。
不,也许那不是泪的回响,而是我的心跳。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也是我生平见识过的第一个女子,莫名的怜惜,让我在瞬间做出了一个超常的决定。
住手!大胆淫贼,竟敢在本大人面前造次!眼见光头已经挥起了拳头,我却故作镇定。
什么?光头还真被镇住了,强行收回了那计老拳。
如月姑娘本大人已包下了,你们不许再做纠缠。都散了。见险招奏效,我赶忙牵起如月,往房间里走。
站住!你当大爷三岁孩童吗?哪个大人会包一个搓背的?
弄死他!光头身后的光头喊道。
三个光头一起朝我冲了过来,避无可避,我也只好见招拆招了。
所幸的是,这三人的招式似乎都只是在重复着某种似曾相似的套路,于是,当前边的光头使出一记冲拳,我只是一个侧身,伸手一戳,便已弄伤他的双眼。
后面的就更简单了,一个光头出了飞腿,飞得那叫一个标准,又高又直,只是腾空时间太长,破绽百出,我可以先蹲下,然后向上给他一拳,来个鸡飞蛋打,也可以随手拿个花瓶,砸他脑门,但这都太狠了点,最后我选择先闪到一边,然后一个推手……
怪只怪那走廊太窄,这轻轻一推,竟把他整个推下大堂,我没敢往下看,光听那沉实的响动,就知道那人伤得不轻。
原以为那第三个光头势必会与我拼命,不料他竟礼貌的冲我作揖,武当大侠在上,请恕我等鲁莽。
武当?
大侠,失礼,我们都是自己人。作揖的光头下楼去看那人的伤势,而方才被戳中眼睛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恭敬的来到我面前。
自己人?
是啊,我们都是少林的。
少林?
武当,少林都是名门正派,本就是一家嘛!
少林不都是和尚吗?怎么会来这里找女人?
不是和尚,不是和尚,只是剃了光头而已。我等上少林习武三年,前日才下来的,都憋急了,您别见笑。那人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光头。
果然,上面并没有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