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 第二十七回 月下湖畔 只待朝阳（三）
但是说来说去，却始终不知道赤眉道人和谷黯圣欲谋暗算的人究竟是谁。铁西域和铁桥上人“刑讯逼供”，也没有去追问那人的姓名，此刻便是想问，早已不见了赤眉道人的踪影。再看场上情势渐渐扭转，老番僧和少林寺和尚苦斗已至二百三十余招，毕竟是前者武功略胜一筹。铁桥上人内力招法之上虽然占得少许先机，毕竟年纪老迈，纵然内力深厚，但和昙显和尚较量，全力搏击，也不免有些气喘吁吁的，同时心中颇生感慨，暗道：“他年纪少我四十来岁，不想功力竟然精强如是。我在他的这般年纪，功力还没有如此造诣呢。”昙显和尚虽然渐渐被他压制，可是依旧沉着迎战，拳法步法、身形招式皆从容不迫，只怕就是再过而百余招，亦难分胜败。
斗至二百九十九招时，铁桥上人大生茫然之感，心想：“我连这中年和尚都不能轻易拿下，还谈什么去少林寺挑战争誉。罢了，罢了。”主意既定，在第三百招时蓦然双掌平推，正和昙显和尚双掌相接，“轰隆”巨响，借着劲道反弹而出，轻飘飘落于地上，摇头道：“不打了，不打了。再要打下去，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较出高下。”昙显和尚合掌叹道：“大师绝技，天下少见。果真持斗下去，我此招败于你手。”此言坦荡，出自肺腑。铁桥上人却高兴不起来，顿足道：“死缠烂打的，又有什么意思？四十岁的我，肯定不是四十岁的你的对手，等你八十岁时，八十岁的我哪里还敢和你抗持？”李甜儿扑哧一笑，低声道：“昙显大师要是八十岁，武功自然大进，只是这位老人家怕就是一百二十岁了。只怕——”她没有说下去，不过后面的意思却是人人明白。
铁桥上人挼起袖子，双手叉腰，扭转头来朝着她叫嚷道：“小姑娘，贫僧的身体康健强硕得很，别说一百二十岁，就是活到一百二十二岁也决计不成问题的。至于是否能长寿延年至一百二十三岁，我可就不知道了。”田华阴哈哈笑道：“老前辈，你精神极好，就是活到一百三十二岁也极有可能的。”铁桥上人双眼一瞪，道：“你这女泼妇的话，我能信吗？”想想不妥，又道：“我活那么长时间干什么？累不累啊？”众人不觉莞尔。却见铁桥上人手指铁西域，道：“不过我师弟要是心事未了，他就是活到两百岁也不会嫌厌的。”铁西域看了看李甜儿，目光闪烁，似乎有些迟疑不决，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凶巴巴的郡主，嗯嗯，你婆婆她还好么？”
忽然听得天空传来一声巨吼，须臾一道闪电从天际横亘而出，划破乌云。铁西域眉头微蹙，抱怨道：“适才还是好好的天气，怎么片刻之后，银月尚在，却打起雷来了？”话音才落，抬头观之，却见月亮也不知不觉消没于沉浓帷幄之中，“轰”的又是一声闷响，光华闪烁吞吐，狂风大作，正是要下雨了。土屋墙壁早被昙显和尚挪移了一面，剩下三面摇摇欲坠，难以撑持屋顶，众人忙不迭朝湖旁的一处草亭奔去。刚刚迈入厅内，顶上焦雷喧炸，一道雷火不偏不倚正击在亭上，将茅草给引燃了。无可奈何，只好在往前面的一处小山丘逃去，那雨作势极猛，噼里啪啦似海浪撞下，平静湖面此刻推波助澜，漩涡潜流横纵拉扯，观之甚是骇然。进入洞内，诸人皆已经象落汤鸡一般，好不狼狈可笑。铁西域叹道：“江南虽好，可是这水汽未免多了些。”铁桥上人笑道：“我们久在西域，哪里荒漠干旱乃是常景，来此淋淋雨水，实在是让人觉得快活得紧。”然后手指翟涔章，喝道：“小子，你可懂得敬老爱幼的，如今大伙儿都淋湿了，你还不燃起一堆篝火，好叫咱们都烘烘衣服，舒坦舒坦？”李甜儿秀眉微拧，暗道这老和尚老气横秋的，倚老卖老，实在有些讨厌，却听翟涔章哈哈一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我是浪子无状，受些风吹雨打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让前辈吃苦，委实有些不该了。”见丘外湿汪汪一片，哪里能取柴就火？便转身朝洞内走去，果见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些干草枯枝的，笼聚起来，厚厚的一大堆，分了一些燃气篝火，另外一些逐条逐根地加入。虽然诸人都是习武之人，这些雨水扑在身上，渗贴皮肤算不了什么，可是毕竟感到不甚舒服，此刻围在篝火旁，颇有一番情趣。那水汽从衣服上散开，在洞内形成薄薄隐约的一层氤氲，铁桥上人吸了吸，不由打了个喷嚏，他性情耿直，哪见佛门僧人的庄重守持，哈哈笑道：“爽快，爽快。”田华阴笑道：“爽快就好。”却见铁西域盘膝跌坐，双手轻轻互扣置于腹前，闭目内敛，吐纳调息。
李甜儿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大哥，你和群丐打斗之时，以枝为剑，剑法突然之间变得极为高明，那是什么剑法啊？”翟涔章叹道：“那就是逆天剑法了。我也好生纳闷，不晓得怎么就气血翻涌起来，推促着我搬招递式，颇似有些不能自主。里面许多剑法，我都不曾经练过。”李甜儿百思不得索解，想起她翟大哥挥剑之时，田华阴正弹奏三叠之琴，那琴声高高低低，莫不成和此有些干系？她斜眼朝旁边田华阴望去，见她一双眼睛正瞧着自己二人，似笑非笑，想起她总是开些男女情爱的玩笑，不觉心中慌乱，砰砰乱跳，急忙垂首转过脖子。铁桥上人坐在篝火对面，火光映照得他老脸通红，拍掌咦道：“小伙子，你说什么啊？世上还有什么逆天剑法吗？我只听说过有顶天剑法，可是却没有从闻还有什么逆天剑法。”翟涔章想起彭三公那本小册子的具载，解释道：“顶天剑法便即是逆天剑法。”铁桥上人连连点头，若有所悟，对田华阴道：“小泼妇，你用计谋借三叠之琴而去，莫非就是想依凭外乐感应其体内的真气内力，从而运使出如此剑法吗？”此言一出，李甜儿哎道：“那琴声果然有些诡异。”转瞬觉得不妥，急忙改口道：“那琴声果然有些玄机奥妙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