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 第二十五回 琴迷（六）

便在此时，琴音再跃，乔老山和谷黯圣脸色陡变，慌忙闭目调息。李甜儿胸中突突乱跳，把持不住，手中长剑“当啷”落在地上，双膝盘跌，打坐吐纳。翟涔章索性便将那手中剩下的一截残树枝扔在地上，顾不得群丐喧嚣，坐于圈中，静息凝神，内观景象，万不敢稍池大意。群丐才要扑上痛打，不意被此琴声蓦然侵扰，猝不及防，气血翻涌，气喘吁吁，纷纷浑身震颤不已。其中几人功力尚可，勉强颤抖着唱起了《莲花落》，其余花子见状，急忙附和，只是众花子尽数处于下风，不过唱了几句，词微曲乱，听起来好象鬼哭狼嚎似的。

田华阴冷笑道：“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对我这三叠之琴尚且畏惧敬怯，你们三脚猫的武功，还想有效抵挡么？笑死人了。”扭头笑道：“小叔子，你还能用点力啊？”昙显和尚浑无奈何，叹息一声，两股真气陡然增强，顺着手臂贯入她的体内。如此一来，琴音愈发凶猛，群丐果然抵挡不住，再也唱不得什么《莲花落》，甩跌开竹棒，盘落满地，鹑衣麻履，黑鸦鸦的一片便匍匐在泥地上，捧腹抱头，忍不住在地上便翻滚起来，皆是呻吟苦楚之状。

昙显和尚面色惆怅，看甚不忍，终于叹诵一声佛号，悠悠说道：“田家嫂子，你便饶了他们吧？”田华阴手中琴音不歇，微微笑道：“怪哉，你怎么又肯说话了，竟然替他们这些讨厌的花子求情？丐帮的弟子纠缠不歇，岂是好惹的，放他们走，日后再来寻我报仇，那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么？要不索性就在这里杀了他们？”昙显和尚叹道：“我说话也罢，不说话也罢，你杀了这些丐帮的弟子，无非是累积罪孽，我大哥岂能再见你？”

田华阴脸色隐约有些恚怒，却转瞬即逝，冷笑道：“他不见我？我还不要见他呢。只是你和尚既然慈悲，我就干脆卖你一个人情，放了那些花子就是。”琴音嘎止，大声道：“你们都给我滚开，远远等候，我尚有话要问乔老山，问完了话，你们再寻他索要武功秘笈不迟，对他要杀要剐，也不干我的事。”

群丐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相互搀扶着朝远处走去，数十丈外盘踞守候。乔老山心惊肉跳，暗道：“我被那三叠之琴击伤元气，要是那些家伙纷纷扑围上来，岂能轻易脱身？”咬牙道：“你，你――”想骂她几句，又恐她顺势再甩将几个大耳括子过来，遂隐忍不发。

翟涔章摇摇晃晃地走至篱笆墙外，李甜儿迎将上去，问道：“大哥，你没有事吧？”翟涔章只觉得浑身脱力，微微一笑，身体往下便倒。李甜儿急忙架着他的肩膀，在篱笆墙旁坐下。

乔老山忽然大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田华阴哦道：“是了，你是问我怎么知道是你毒害了鬼谷先生麽？乔师兄，当日鬼谷先生丹药房中，有两个看守丹炉的女童，难不成忘记了？”话音才落，乔老山骇然叫道：“你，你是金花还是银花？”田华阴冷笑道：“乔师兄，小妹田金花此厢有礼了。我和你见面良久，若非自报来历，只怕你还是浑浑噩噩认不出我吧？”然后将双手轻轻按在三叠之琴之上，喃喃道：“那日你和师父减面之後，他便毒发而王，不是你下得毒手又是谁？我和银花妹妹躲灾帷幕之後瞧得真真切切，只是武功远不及你，因此晦光韬迹，今日终于得了机会能够替他老人家报仇。”

乔老山见她手指似要拨弄琴弦，昙显和尚静立起一旁，随时便可续援内力，夺命之音显是须臾可出，不由心惊肉跳，慌不迭解释道：“且住，金花小妹，你如何便知道就是我毒害了鬼谷先生，他素来欢喜歧黄炼丹之术，便是中毒而亡也未必不是，奈何就因为我和师父见过一面，就口口声声咬定是我下的毒药？”他脸色煞白，然后又道：“你休要忘记，当年我还有一位师兄，你们看他性情冷淡，所以又唤他‘冷面神医’。”田华阴愕然一怔。说道：“你说得莫非是－－”

乔老山大声道：“不错，就是诸葛榜了。他曾经因为向师父进言，说道不可因为迷信歧黄之术而误陷己命，反被他老人家挥舞着竹藤而驱逐出去。鬼谷先生的丹药之中，颇有铅汞之物，服下之后，铅汞毒性日积月累，五脏六腑大受其害，岂非能不伤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