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 第二十五回 琴迷（二）

但见那人带着一顶环毡帽巾，上面点缀着几颗亮光闪闪的珍珠，闪烁明亮，帽沿双侧垂挂着两条长长的黑色缎带，拂于胸前。一袭灰衣，颇有些隐约花纹，衣料讲究。束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上面除了几颗珍珠，左右腰盘挂两条红色长缨。观之身形，削肩腰细，体量凹凸有致，分明就是妇人，但嗓音却若男人。翟涔章睁眼瞧之，颇为诧异，暗道：“那乔老山和谷黯圣各人有各人的说法，也不晓得这弹奏魔琴之人，究竟是否我雪刀派的前辈高人？”转念一想：“唉！我早已经被驱逐出雪刀派，此人是否是雪刀派的前辈高人，究竟与我还有什么干系。”

再看那人手中空空并无一物，所谓三叠之琴，浑无踪迹。休说翟涔章和李甜儿大为诧异，心想：“手中无琴，如何能弹奏出那般撼人心魄的音乐？”便是谷黯圣和乔老山喘息苦楚之下，亦然禁不住问道：“你，你的琴――”那人冷冷一笑，转过身形，伸臂探掌在半空轻轻一拍，又见一人从半空跃下，手中平托着一张黑幽幽的古琴，众人观之仔细，原来是个光头的和尚。翟涔章打量真切，惊讶不已，原来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夜间于江畔不远处相遇，诵诗畅怀、自言要寻师兄师弟下落的那个中年僧人。

乔老山大声道：“你是少林寺的昙显师父？”那中年和尚微微苦笑，悄悄旁边的同伴，笑而不语。谷黯圣也叫道：“你，你是当日的叛徒艾和平？”话音才落，就看那人身形晃动，瞬间来到了他的跟前，“啪啪”就是几下，只打得谷黯圣眼冒金星，脸颊登时就肿胀了起来，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下，足见运力甚重。谷黯圣虽然早有戒备，可惜气力萎靡，看巴掌击来，躲闪不多，身体晃动数下，几乎便要跌倒于地。乔老山“啊”的惊呼，慌不迭闭口。

谷黯圣又羞又恼，一手趁着地面，另外一手抚着脸颊，颤声道：“你，你－－”昙显和尚欲言又止，只是摇摇头，叹息微声。李甜儿低声道：“大哥，这位神秘人物好生厉害，动不动就打人。”说话之间，不觉贴近依偎过来，吐气如兰似麝，身体暖息如花房蝶扑，撩拨得翟涔章心中几乎荡漾难歇，慌忙静敛心神，小声道：“我可是欢喜得紧，你笑我幸灾乐祸也不在乎。此人不惜手段成为雪刀派的掌门，不思光大门楣，让雪刀派享誉江湖，倒反练习什么稀奇古怪的刀法，搅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正该受些教训才是。”李甜儿低声道：“婆婆说过，那赤炎刀法本不是邪门武功，只是谷大恶人得了刀招，却不得心法，所以才偏入旁道的。啊，为什么是个少林寺的和尚跟在后面？”

那人对谷黯圣怒目而嗔浑无在乎，收回袖子，扭摆着腰肢在乔老山前面走了几步，摇头道：“我要是不打你几巴掌立威风，只怕你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吧？”不及其应答，“啪啪”又是几个耳刮子。乔老山头晕目眩，大叫道：“你也没有问我，如何就晓得我不肯老老实实地回答？”

昙显和尚托着古琴走前几步，拦在那人和乔老山之间。那人冷笑道：“你这和尚，终日呆在少林寺中，可知道面前的这两位皆不是好人？你想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不是？哼！上天如果有好生之德，大隋朝的治下，怎么会有许多颠沛流离、困苦疲顿的百姓？偏偏推出杨广这般昏君？是了，他自号天子，可见天也是和他一样昏庸昏聩的。”昙显愕然一怔。翟涔章心中大为奇怪，心想：“这位大和尚怎么不说话？”

乔老山呆呆瞧着昙显，心道：“少林寺乃天下名刹，少林寺的和尚自然也是慈悲为怀，这位大师武功必定卓绝，怎么会听这位凶霸霸的恶人指使？等等，倘若此人果然就是昔日雪刀派的那人，德高望重，少林寺的和尚便是卖他几分面子倒也寻常。可是此人是个女子，故意扮作男声说话，年岁应该也不会太大，显然不是那雪刀派之人。”百思不得计较，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渐渐消散。

那人忽然拍掌笑道：“你别看我打了他们的耳光，其实用力不大，稍时兴起，说不得还要再劳烦你的大驾，再弹奏一曲哩。”说得甚是畅快，竟然露出女声，该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她此言一出，乔老山和谷黯圣莫不骇异动容，齐声道：“哎呀！大和尚，适才是你弹琴害我们的？”翟涔章心中疑惑不已，忖道：“这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忒也熟悉。”想来想去，脑中灵光闪动，蓦然想起一个人来，只是惊讶之下，尚有些把捏不定，想道：“怎么可能，她刀法不错，派内闻名，但内力毕竟有限，何况从来没有听过她会弹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