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 第二十四回 巷口深深　尚闻旧音（七）

弯过前面的道路，便看见刘文金突然翻身跳过一扇矮墙，闪入后面的一片树林之中。两人才要跟随过去，却听得里面又传来一阵兵刃交撞之声。翟涔章和李甜儿面面相觑，正暗自诧异，却听得有女人叱道：“狗贼人，老娘我在这里便溺，你如何敢偷看，今日不将你的一双眼睛给挖出来，姑奶奶我还嫁得出去吗？”另外有人怒道：“放屁，谁偷看你一个半老婆子便溺？老子不过是从这里经过，你哪里不好去，偏偏挡在老子的路前？”那女人骂道：“这里哪里有路，分明就是你这登徒子不怀好意。”

“叮叮当当”又是一阵响动，显是彼此双方已然过了数招。李甜儿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低声道：“那是乌老大，他如何会在这里，而且…而且还看人家女人…那个…”见翟涔章诧异之余，愁眉苦脸，不由咦道：“大哥，你怎么了？”翟涔章苦笑道：“这是我的一个干姊姊，说起来，我还欠了她的债呢？”遂将要替花蝴蝶寻找一个“姊夫”的“约定”叙述一遍，只听得李甜儿掩口而笑。

墙后是一片密林，绿色葳蕤，两条人影正彼此追逐，却不见刘文金的影子。乌老大手提双月长枪狼狈奔逃，被那花蝴蝶扑追得急了，听得后面风声响动，陡转手臂，抬腕搠抢，架住花蝴蝶凶巴巴劈下的长剑。“当啷”交撞之后，那花蝴蝶气力不济，未免身形晃动，朝后面踉跄退去，乌老大趁机拔足再逃。花蝴蝶穷追不舍。两人便这般喝斥打斗，围绕着方圆十数丈的树林地盘来绕去。李甜儿低声笑道：“乌老大的武功显在那花蝴蝶之上，分明理亏心虚，于是只是招架，并不敢还手。”翟涔章探看了周围动静，奇道：“乌老二和乌老三呢？”李甜儿笑道：“只怕是他们看见自己的大哥再和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争斗，觉得不甚好意思，所以就躲起来了。免得他们大哥唤他们帮忙时，是上去的好，还是不上去的好。”

乌老大逃得狼狈，渐渐恼怒，忽然吼叫一声，长枪朝地上用力一插，双足蹬踏，飞身上了旁边的大树，然后提起枪杆，便站立高高的树枝上挥舞乱打。那花蝴蝶追得性起，如何肯放？看那树枝颇高，自己跳不上去，于是将长剑插入鞘中，插于背上，双手抱着树杆就要往上攀爬，却被那乱纷纷跌落的树枝树叶阻拦，灰头土脸，登时怒不可遏。她又爬了几次，皆无功而返，不得已退开数步，戟指喝道：“好没羞的男人，就这般躲在树上？有本事，你给老娘我下来。”乌老大提着双月枪，哼道：“你说下来我就下来，你以为自己是谁？是皇帝老子啊？呸！休说你不是皇帝，从古至今，还没有女皇帝咧，便真是皇帝，向那杨广一般，天下也没有谁愿意听他的。”

花蝴蝶无可奈何，转了几圈，见乌老大始终不肯下来，眉头微蹙，忽然冷笑道：“好，好，有本事你便一辈子别下来。”说完话，从地上拾取石头，左右开张，朝着树枝上的乌老大便劈头盖脸打过去。石子就若六月的暴雨梨花，劈里啪啦纷纷不绝，初时拈着一二颗，渐渐五六颗，最后索性抓起一大把用力甩掷而去，打在乌老大的身上，生生作疼。乌老大在树上不似能在地面一般腾挪跳跃，躲避不及，哇哇乱叫，吼道：“老子也没有瞧你撒尿，你怎么偏耍无赖，揪定老子不放啊？且说了，你多大的年岁，便是给男人瞧见了，只怕也心中暗乐吧？”花蝴蝶骂道：“我乐什么？”乌老大又挨了几下，恚怒愈盛，道：“可不是吗？你这泼妇。”

李甜儿听他两人树上树下争吵不休，愈发没有正经，不由粉面通红，不欲再听，却看翟涔章笑嘻嘻地眉飞色舞，不由忖道：“原来男人都好热闹，也都好听这黄荤段子。”翟涔章余光瞥见她，奇道：“妹子，怎么了？”李甜儿蓦然惊讶，两人躲在树后，贴得又近，只觉得翟涔章气息传来，心中大为惶乱，手足无措，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嗫嚅道：“大哥，那刘文金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她两人本是追踪刘文金而来，此刻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偏偏撞上了那一对纠缠不清的冤家。翟涔章愕然一怔，低声道：“不错，他逃到哪里去了？我愈发觉得其中有些古怪。”暗忖道：“不晓得是不是那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