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 第二十三回 春色更长无休止 盘花愈盛缠宇文（一）

翟涔章欢喜之余，喟然一叹，默默将长剑归入鞘中，暗道：“连日疲惫，也该独自走走，好生悄去安歇一番了。”主意既定，竟对团聚簇拥生出厌烦之感，忽然扭身对赵顺宝道：“赵师弟，我尚有事，先告辞了。”赵顺宝、赵红英莫不诧异，始待询问，却见他不容分说，疾步如飞，奔跑开来远远又是几个纵跳，瞬间不见了踪迹。众人面面相觑，错愕不已，心中皆是说不出之失落。

“七月江南色正浓，彩舟南下衣裳彤。庙会多走热闹处，铁花罗列金鼎钟。”这首诗歌为大笔宏字所书，列于一张大黄缎子之上，裱饰好了，就挂于铁花庙门外旗杆，随风飘展，十分醒目。

旁边两颗大树尤其醒目，一棵唤作富贵树，乃祈祷富贵长久绵绵不绝、官运亨通滔滔永连；一棵则唤作安康树，顾名思义，只望平平安安、身体康乐。两棵树都有所谓之“树神”，因此在树根下尚供奉着两座神龛小庙，大小与那寻常见之的土地庙颇有几分类似。树枝上挂满了彩色缎带，飘飘洒洒，摇曳多姿，但见缎带之上，莫不是附连了许多的吉利纸札，写满了讨口气表心愿的诸多红词。四下里，平土高坡，皆有许多的小贩在经营生意，喧嚣吆喝。

正值庙会时节，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又传说捐得两吊钱，便可撞击庙中的金鼎大钟，祈福求运，因此庙中当当不绝，听得多了，倒教人不觉担心，怕那钟给敲破了。翟涔章在人群中走来窜去，手上也拎着糖葫芦，拿着一盏彩风车顽耍，此刻人人都是如此，皆无大小长幼，长脱习俗，最是欢愉雀跃。又吃了滑溜溜的米线，喝下一碗香喷喷的混沌，来到城内小河之侧，见水上漂浮着许多彩舟，红绸绿缎，颜色赫然分明，对照映艳，飘曳多姿。河上是一番风景，河下面亦是一番景致。

便在此时，听得锣鼓喧鸣，有人嚷道：“护国大将军过此，闲暇人等一概回避。”就见一彪人马顺着大路而来，径直往桥头走去。此处临近城门口，来往之人素日里便极多的，今日又逢庙会，更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哪里挪得开步伐。

十数个彪形大汉疾步往前，怒道：“都聋了耳朵，没有听见护国大将军来了么？”伸手去推，只是人墙厚重，哪里推得开来？这伙汉子索性捉住人就往桥下人去，听得“啪啪”直响，转瞬便即有二三十人被扔到了河里，那会游泳的狼狈不堪，不会游泳的高呼救命。

桥上众人骇然失色，愈发拥挤混乱。桥头一人高头大马，手提一柄凤翅流金镗，顶盔批甲，内镶蓝袍，哈哈大笑。翟涔章怒道：“如此荼毒百姓，还好意思叫做什么护国大将军么？”奋力推挤过去，冲入人群之中，探手疾抓，便捉住一个彪形军汉的衣襟。那军汉惊道：“你这百姓要做什么？”

翟涔章笑道：“我是良民，要请你洗个澡。”甩臂见他扔下河。他自从修习了那顶天剑法前半部内功要诀，气力大增，将之掀搡下桥，轻松之极。不多时，已然七八个军汉被掼下河去。余者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他一个纵跳跃至身后，道：“臭烘烘的哪里逃，你们也下去罢？”“噗通噗通”几响，就看得那军汉在水里纷纷挣扎。百姓不觉拍掌叫好。宇文成都怒道：“什么人，忒也胆大胡为，目无王法，却敢挡爷爷的道路？”

翟涔章想起昔日在小桥渡口之事，不觉脱口道：“老子是瓦岗寨的――”他想说“老子是瓦岗寨的混世魔王”，不及说完，却见宇文成都厉声喝道：“原来你是瓦岗寨的反贼？”驱马挺镗，疾奔而来。

翟涔章暗道：“这也是性急的匹夫，却不教人把话说完。罢了，罢了，这混世魔王做不成了，就勉强撑个瓦岗寨反贼的身份吧。”转身就逃，百姓纷纷左右退避，散开了一条道路。

翟涔章跑出城门，往南边树林窜去，回头观看，见宇文成都与一众骑兵紧紧追赶，衔而不舍。只是树林盘根错节，那马跑不甚快。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渐渐气息粗重，便三两下爬上了一棵大树，坐在枝头歇息。

宇文成都引兵追来，将之团团围住，冷笑道：“反贼，你不逃了？”旁边有那小卒大声道：“大将军乃是我朝的第二猛将，若非是让着那赵王李元霸，就是天下第一条好汉。这小贼不过是蚱蜢蝼蚁之辈，听得您的赫赫名字，如雷贯耳，霹雳轰鸣，便是腿也吓得软了，一屁股就要跌落地上，哪里还跑得动分毫？”

翟涔章听他如此说话，分明是谄媚阿谀，心中便觉得颇多不屑，暗道：“你这庸俗之辈，自己是蚱蜢蝼蚁，反好意思说我的不是？”忍不住哈哈笑道：“什么第二猛将？狗屁狗屁，不过就是放屁的功夫天下第二，非也非也，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放屁将军才是。我这小贼打那真正的大英雄是一定打不过的，但偏偏就要会会你这天下第一的放屁大将军。只是我气力不济，适才跑得有些累了，便要歇息片刻，你若是不怕死，教我下来疲惫应付，我也照样打得你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宇文成都闻言勃然大怒，脸色紫涨通红，朝地上狠狠地啐口唾沫，呸道：“你才放屁咧，爷爷堂堂好汉，谁要乘你疲惫之时打架了？你好好歇息，稍时我们见个真章功夫就是。”果真就在一旁下马等待。翟涔章拍掌笑道：“好，好，只是你妄逞威风，稍时可休要后悔让本英雄歇栖归复了气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