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第十五回 忽哨（一）

那魁梧黑衣人微微摇头，合十不语，大刀挂于腰间，始终不曾握捺。白尊嫡朝花三娘道：“其实要放他们倒也不难，只要你将《赤炎刀法》还于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大伙儿各无相干。”佘婆婆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不怕被风散了牙齿么？”花三娘才要说话，便在此时，听得一阵箫声，凄婉清凉，曲转山水，一小段未必，人已然从墙外翻身而入，轻飘飘落在地上，却是一个浑身白袍若雪的青年男子，眉目清矍，甚是秀拔，神情漠然，淡然道：“足下三位，可是江南名医诸葛榜、周弘与鲁晓南么？”灰袍老者苦笑道：“不错，老夫就是诸葛榜，这黄衣落魄之人，便是鲁晓南，那穿褐衣的，就是周弘了。”

鲁晓南眼睛一瞪，道：“我此刻落魄丢魂，你诸葛老家伙不也是一般狼狈不堪么，为何单单诋我，呸！”诸葛榜哼道：“我就要说你，怎么样？要不是你办事不力，我与老周如何会被这几个凶巴巴的黑衣人捉住，堂堂江南三大名医，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被别人看笑话，委实是丢脸之极。”白袍客道：“甚好，我想请三位神医随我去救一个人。”

周弘喟然长叹，道：“这位公子，你瞧我三人脖颈之上架着大刀，身不由己，命难自保，自己尚盼人相救，哪里还能随你来去自由咧？”白袍客冷冷一笑，朝白尊嫡看去，目光如电，说道：“你看似其中的主事之人，你传令下去，将他三人放了。”白尊嫡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吆喝我？”沧啷啷拔出腰间大刀，飞身跃起，就往白袍客劈下。但见他招法颇有不同，双腿一字分开，身在半空，忽然屈膝提足，锋随腕转，闪烁出一道波汛交叠的寒光，刀尖左右颤动，却似同时从三个方位疾扑而下，径取白袍客面门双肩。佘婆婆惊道：“这是《赤炎刀法》之‘金乌燎日’，好生厉害，当心！”白袍客冷嗤一笑，笑声较之寒光，更甚几分凉意，眼看刀至，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在那刀背上轻轻一弹。白尊嫡只觉得刀路顿时偏斜，暗呼不好，见白袍客撩袍抬腿，一脚正踢中自己腰身，“啊呀”一声，横横便飞了出去，不待落地，身子陡然年一轻，竟被白袍客单手提起。此人身法之快，招式疾猛巧妙、内力之强，委实匪夷所思，只瞧得在场诸人莫不瞠目结舌。白尊嫡挣扎不得，脸如土色，颤声道：“你，你待怎样？”那白袍客道：“你心中明白，何必问我？有命无命，自忖度量。”白尊嫡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怕死么？”白袍客冷冷说道：“你虽不怕死，但却惜誉重名，颇怜这功利羽翼。试问江湖之上，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哪里听说有白尊嫡这号人物？我只消将你面上的黑纱摘下，一切皆大白人间。你叫白人间吗？”

白尊嫡怒骇交加，勉强道：“好，好，算你有种。”口中呼哨一声，那几位黑衣人当真将大刀收起。诸葛榜三人慌忙走前，来到那周志龙身畔，额头冷汗涔涔，掂起衣袖缓缓擦拭，正是心有余悸。白尊嫡被白袍客放下，提起大刀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恨恨道：“阁下武功之高，在下甚是佩服，却不知高姓大名？”白袍客道：“你用遮面虚名传世，我若如法炮制，又当怎样？”白尊嫡愕然一呆，道：“不错，不错。”引者众黑衣人跃墙离去。

诸葛榜见白尊嫡走远，长抒一气，叹道：“日後这救人活命之事，也得看些场合了。你我三人武功不高，只凭医术济世即可，这些凶神恶煞，自有侠义豪客出手料理，万万不干咱们的事了。”言罢，朝白袍客拱手致谢，道：“若非少侠出手相助，老汉三人断然姓名难保，却不知尊驾要我等去救甚麽人咧？”

白袍客道：“我称不得尊驾，只是你们见了那欲待受助之人，如此称谓定然能教之欢心，此人极其自负。”鲁晓南大声道：“我们从来不肯轻易救人，但方才被你救了，说来也是欠了你的恩情，无论如何是要偿还的。”花三娘冷笑道：“他救了你们三人性命，你们却要三人联手，只是去诊治他所托的一人。好买卖，好买卖，三大神医每人只使上小半气力，一命便即偿还三命之德，这买卖委实划算得很呀。”

鲁晓南羞臊得面红刺耳脖子粗，怒道：“好，好，你这老太婆说话虽然不甚中听，但也几分在理，我一人去便是了，他们两人另外择机偿还。”周弘颇为不悦，喝道：“你这是说哪里话？你要急切偿还恩情，我与诸葛莫非就是那忘恩负义之徒吗？这位少侠的朋友也不知得了甚麽疾患，说不得你医术浅薄，难以施救，我偏偏能够药到病除、针过疾消。”

鲁晓南暴跳如雷，颤声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的医术哪里不如你了，这位少侠，你且说清楚，你那位尊贵之极的朋友究竟是何病症？管他肺痨气肿，还是气虚血迈、跌打损伤也好，剑口刀创也罢，但凡只要一口气息尚在，我便有法子救他回来。”周弘也道：“是，是，你说说看。”诸葛榜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位休要催促少侠。若是不知晓病症之名，就是说出大概症状情形，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