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八回 山间密 多窥东西（四）

徐茂公挼其袖子，将长笛摆置膝上，笑道：“诸位都是雪刀派之长老，也少在江湖游走，原本不该惹祸，只是也因为诸位都是雪刀派长老，皆对家户门栋情深义重，不忍数代先辈传下的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人之手，又不得不挺身而出，因此惹祸。朱长老，你那臂膀伤得怎样？若是你雪刀派刀法，你堪能躲避，却轻易被其伤损，可见不是雪刀派刀法吧？”

朱少点颔首道：“不错，徐先生，那人刀法极其诡异，休说种种招式变幻不定，教人眼目缭乱，就是刀上的劲道也十分古怪，我那大刀乃特铸异造，较之本门寻常雪刀更要厚重许多，我也是尽力猛击，但饶是如此，也不免被他挑开。”

吴海川道：“就是就是，刀刃若往外推送，便是‘展’法，可被他使来，其中分明有一股往内拖曳的粘劲；他若真用粘力拉你，你必定竭力反向引扯，这时他又能陡然生出一股极强之寸劲，未用崩挑之式，却往往能教你跌个大筋斗。我雪刀派刀法纯正，江湖人人皆知，可没有他这般稀奇古怪的。”

孙风飘眉头蹙起，喟然长叹，道：“合你我三人之力，尚且不是他的对手，由此足见，他那刀法虽然稀奇古怪，却委实比我派刀法高明精绝得许多。”此言一出，吴、朱二人大为颓丧，俱是愁眉苦脸，抱膝嗟叹。

翟涔章与彭三公在树上相顾一笑，心想：“谷大恶人修练得赤炎刀法，配合赤炎心法佐之，内外兼修，相促相进，其一身武功造诣绝非寻常，又岂能是你们抵挡得了的。”只是翟涔章笑过之后，心中未免大忧：“谷大恶人如此胡作非为，好好的雪刀派只怕真要毁于其手了。三位师叔联袂杀他，只怕事态远要严重许多。”

徐茂公笑道：“吴长老，你们是如何晓得那谷黯圣有些古怪，却又生出除去他的念头啊？”吴海川心中正是烦恼，听他嘻嘻笑语，愈发没好气，冷笑道：“你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孙风飘叹道：“我们出去踏青之时，听说近来周山村落频出事故，似有恶人为患，专门吸血害命。有乡人向我等求救，我三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一路追查下来，孰料查来查去，其罪魁祸首便在我雪刀派大院之内，最后落实于他一人身上，惊恐之下，犹然小心打探，方知晓原来是此人练得一种奇异武功，武功虽然大进，却走火入魔，不过几日，便需活人鲜血暖融其体内寒血，否则血块凝滞，不得调运，唯有死路一条。”

吴海川哼道：“他尚未走火入魔，要是不得鲜血吸食，那才容易走火入魔呢。”孙风飘冷笑道：“都要依靠吸食活人的鲜血苟命，哪里还有人性，这不是入魔又是什么？可惜不知晓他究竟连得是什么武功，好生了得，好生诡异”

吴海川愕然一怔，低下头去。朱少点道：“我三人惊惧之下，无计可施，暗忖本派百余年基业，岂可因为他一人毁於一旦？左思右想，别无旁法，只有杀之除害，断绝罪魁，方能保全本派清誉洁名。孰料那棺木极严，推搡不开，又未料到谷黯圣武功已高至如此火候，终究是功败垂成。此人也是奸诈无双，想必当时便认出来我三人身份，但因我三人从此日夜呆在大院之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下手，于是暂且留了我们几日性命。彼此见面时尚是笑呵呵的，其实心中便即盘算，如何能除去我三个眼中钉咧。”

徐茂公叹道：“除去他有何用，只怕因此缘由要吸食鲜血者，非他一人。”此言一出，孙、吴、朱三人不由大惊失色，急切切问道：“徐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罗士兴呆坐一旁，见徐茂公神色淡然，另外三人却是唉声叹气，大觉无聊无趣，于是站起身子，说道：“我要去撒尿。”将雷震铛斜斜顿于塔壁，提着裤子转到后面。便在此时，听得似有风声响动，摇摇曳曳，枝条摆动。彭三公接附树梢，也是眉头微蹙。

那吴海川与朱少点尚不知觉，孙风飘武功较高，耳朵何其敏锐？且说话之时便加意留心周围，闻之切切，不觉陡然色变，“霍”地拔起身子，苍啷啷绰刀在手，横护胸前，大声问道：“是谁？谁在那里偷听，还不出来与大夥儿见面么？”吴海川与朱少点俱是心神一颤，纷纷拔出大刀，分立其左右，凝神观之。

便听得有人桀桀怪笑，笑声阴谲恻然，嘿嘿道：“好好的山野坟茔，偏偏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野先生，偏偏目长耳尖，要管如此不吉闲事，还当真是嫌弃自己命长，活得不耐烦了吗？好，好，今日虽然不到时刻，却也不妨尝尝你那鲜血，看看味道怎样、酸也不酸？”人随声出，一条人影从前面一座坟堆后跳出，手执一柄大刀，疾步如飞，径冲过来。

孙风飘见此人来者不善，又听他言及尝血一事，胸中登时怦怦乱跳，忖道：“这恶人，倒与那人有着一般的诡异毛病，却不知彼此之间，尚有何等干系？”不及多想，挺身相迎，刀光闪烁，寒芒吞吐，一点星茫顺着刀刃滑下，点点晶莹，沉声喝道：“你是何人？胡说些什么？”那人全身黑衣装扮，服色黑漆漆毫无光泽，看似身材中等，却不答之，歪着脑袋看了孙峰飘一眼，哼道：“你三人若还大院之中呆着，人来往杂，急切之间我还不好下手，今番竟然自己出来了，有趣有趣，好，待我收拾了那多管闲事的什么徐牛鼻子，再来取你们三条性命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