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五回 拳脚消灾厄 红日映山路（二）

彭三公听得翟涔章指责非难，非但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面有得色，颇似开心畅怀，忽然眉宇一正，面色顿成肃容，说道：“可惜你反映迟钝，此刻瞧出端倪又能怎样？那小半‘顶天’心法既然被你日夜攻习，修炼得颇具几分火候，从此便在你扎地生根，你纵然体会得其中的厉害苦楚，如火似刃，只怕歇手已是万万不能了罢？”

翟涔章又气又急，心中更是惊骇无比，暗道这毒老头所言不虚，果真是跌入了他的大圈套了。他自察觉得此法异样，惶恐之下，再也不敢修炼，但丹田气息若有灵性自主，每到夜半时分，自己于睡梦中稍稍腹式呼吸，尚不曾使意用导，真气便即自己运调起来，滚滚绵绵，愈发烫热，闭目内视之下，觉肚腹赤炽胜火，灼肠熨胃，好不难受，禁不住呻吟，往往招致彭铁貂的一顿拳脚，内气暂平，外伤又起，果然是内忧外患，苦不堪言。这几日来，此功法若附骨之蛆，八处大穴隐突跳动，更为剧甚，心下大愁，所有一切，皆同旁制，可谓身不由己。翟涔章懊悔异常，心想自己一时不慎，贪恋功法，欲使极剑，孰料那“顶天”心法不过是蜜衣毒药，贻害无穷，究其根由，既是遇人不淑，又兼自己贪嗔念痴，不觉仰头长叹，摇头道：“罢了，罢了，他，老子这也是报应呢。”

他口出粗言，被彭三公听得，却是嘻嘻一笑，大悉其後悔惶恐之意，劝慰道：“我存心害你，自然要密谋诡计，使尽种种的手段。你便是躲避过第一计，也难以躲过第二计，运气好些，便能躲过第二计，後面尚有第三计。你就是那诸葛亮再世、孔明重生，一直支撑到了第九十九计，最后一计也是决计避不开的：我武功较你高出许多，若要迫下你吞服形形色色的毒药，叫你痛苦难当、生不如死，你抵受不得，哪里还管自己是什么雪刀派的弟子气节骨气？还不乖乖听我吩咐支使，老老实实地跪地磕头，哀求我赏赐独门解药么？”他面有得色，此话听在翟涔章耳里，大为羞惭，暗道不用一百计，只是前面这第示书传艺、艺挟毒恶的第一计，自己便浑不知浑不觉地陷没了进去，心中忿忿，面上兀自不甘示弱，冷笑道：“强打硬压、逼人吃毒，那可不是什么计谋了？如此论计，便是诸葛亮也抵挡不得。”彭三公愕然一怔，继而摇摇头，颇似不以为然，言道：“胡说，胡说，你年纪轻，阅历浅，全然不知在江湖之中，这强打强压的手段，其实也算得一种计谋也。”翟涔章呸道：“说来说去，反倒是我见识弊陋，不能识得其中奥妙罢了？”彭三公笑道：“我这一百条计中，前面九十九计，乃是阴计，教神鬼不觉，自然难以防范，至于最后这一计，却是阳计，光明磊落，当然会显得凶狠霸道一些。受计自认百般抵抗，却不过螳臂挡车。”翟涔章听他说话胡搅蛮缠，甚不讲理，想及自己落于他的手中，果真是倒了大霉，心灰意冷之下，索性躺在地上，大摊四肢，闭目不语。

彭三公招呼他几声，见他不理不睬，眼睛一转，又道：“你莫要这般无赖，我虽然看不得雪刀派门人弟子狐假虎威、吆喝炫耀，十个人里面倒有八个那是充数沽名、钓誉敛声之徒，但也不会以偏概全，全然不讲道理。”咳嗽一声，又道：“且看在你痴迷剑法、略有几分上进之心，又与那谷黯圣大大不合的份上，我再传你几句后续之心法口诀如何？此法尚不能用于那顶天剑法，嗯，便即就是逆天剑法了，但却可教你休息齐全那内功之术，怎样？”翟涔章眼睛稍抬，睥睨淡淡。彭三公笑道：“这几句不曾在小册上具载，但玄妙大用，真可顺理你体内乱气咧。”

翟涔章吃了他的大苦头，悔意腾郁，填塞胸臆，正自恚怒不已，他打也大打不过，跑又跑不得，便懒得与之耽理，是以故意表饰清净、闭目不语，此刻听见彭三公再提及授学之事，登时怒气翻涌，打喉撞胸，再也压抑不能，霍然跳起，手指着他骂道：“老毒物，你…你又想骗我上当么？”思忖拼将性命不要，也该为自己争回屑末颜面，于是一挼衽袖，露出胳膊拳头，捏攥紧紧，欺身便朝彭三公逼去，虽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然若能打上这恶老头一拳半脚，那也是出了心里的一口大大恶气。身形才一晃动，眼前花影闪动，呼啸声响，却是彭三公先下手为强，左手捏着“红花金蕾”，右手托着“柳间银月”迎面接上，哈哈笑道：“你胆敢对我不敬，现下便叫你尝尝第一百条阳计的滋味。”双蛇吐信，争相逞威，惊得翟涔章“哎呀”一声，忙不迭往後跳跃，匆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