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二回 洞内天地不过牢 何时方出 观云霄（五）

彭三公哈哈大笑，说道：“可惜未能见识那阵法的厉害。”小心翼翼将钩取出，他手法极妙，未曾再给那钟不平多添一处伤口。钟不平心中大宽。

翟涔章暗道：“他四人不能同心协力，那阵法自然难见奇效。本想着你在此阵中能够出丑，不想反倒被你得意张扬。”

却听得后面一声狂吼，那庞癫三忽然捧住自己腿上伤口，哀号不已。庞倒四急忙过去观看，双手扶住他的肩头，却被他用力推搡，一屁股跌坐地上。庞癫三恍恍惚惚，不住叫道：“毒，毒，他…他它兵刃上有毒。”

彭三公闻言，脸色立时变化，方要呵叱那虞山，去看庞癫三蓦然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狂，双手胡乱挥舞数下，便即往自己的身上乱抓，竟挠出一条条的血痕，便是皮破肤烂也丝毫不顾。众人见他神情恍惚，尽皆惊骇不已。翟涔章偷眼观看，胸中怦怦乱跳，忖道：“这是什么毒，如此厉害？”彭三公仔细打量钩身，见上面隐约闪出一丝黑色，不由凛然，厉声喝道：“虞山，你这钩上喂得究竟是什么毒？还不快些拿出解药来？”

虞山脸色苍白，贴着墙壁往洞口挪移，一边走，一边颤声道：“既然要杀你，自然用的是没有解药的毒药，这，这－－”庞倒四连连顿足，咆哮道：“你‘这这这’的这是什么？你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是说他…他两个就此无救了么？”

其话音甫落，听得钟不平也是一声大叫。他被铁钩重伤，自然也中毒不浅，此刻毒发，哇哇乱叫，举着长剑就往虞山冲去，咬牙道：“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冲至不过七八步，那庞癫三从地上拾起了大刀，堪堪挡于跟前。两人神智混乱，相互撞在一起，庞癫三的大刀贯入了钟不平的小腹，钟不平长剑本是直挺挺送出，就听得“噗哧”声响，剑尖从庞癫三胸口而入，却从其背後穿出。两人口舌微张、双目圆瞪，齐齐倒下地去。

虞山魂飞魄散，道：“不是我，不是我害了他们。”突然转身就跑，几步来到了水帘洞洞口。庞倒四又悲又怒，语带哭腔，骂道：“不是你是谁？你…你替我兄弟偿命来。”从腰间摸出一支飞刀甩了出去，却打着石头上，“当啷”反撞于地。虞山浑身一震，回头瞅了他一眼，急忙奔出洞外。那庞倒四双目通红，吼道：“哪里逃？”连庞癫三的尸首也顾及不得，提着大刀就追了出去。

翟涔章初次见得如此场面，休说自己穴道被彭三公牢牢点定，就是浑身自由，他躺在地上必定也是不敢稍加动弹，不敢大声喘息。料想那虞山与庞倒四已然走远，便道：“那两个人也是你的大仇人，你何不将他们也杀死，斩草除根岂不心安？”

彭三公哼道：“我杀了两个人，足已立威，料想他们再也不敢轻易再来寻我晦气。况且那庞倒四此刻专将虞山当作杀兄仇人，对我反是无暇顾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伸手解开地上翟涔章的哑穴，朝那石壁上看去，呆呆瞧着“君子好逑”旁边镌刻的舞剑小人儿许久，喟然一叹，道：“不想又让你见着如此血腥场面，我之大过也。”明明上面没沾惹半点血痕，却依旧飞身而起，一手捉住壁上缝罅，双足绊住坑穴，稳住身形，另一手返掂袖衽，轻轻擦拭小人儿。

翟涔章颇不以为然，暗道庞颠三与钟不平是你杀死的吗？不过是他两个人毒发疯颠，相互戕害而亡。那庞颠三尸首倒地，一张脸颊正对着翟涔章，虽然早已气绝身亡，但两个眼珠子尚是瞪得圆圆的。

翟涔章瞧了一眼，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大声道：“你还不将这两具尸首掩埋了么？这般放到什么时候？”彭三公一味擦拭石壁，却不睬他。翟涔章灵机一动，冷笑道：“你把它擦得再干净又有甚么用？它见此血淋淋的死尸，照样怨你恨你。”言罢，看彭三公从壁上跃下，满脸怒容，喝道：“你说什么？”

翟涔章心中畏怯，面上却不甘示弱，大声道：“我说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满以为要受他一顿皮肉责罚，遂闭目等待。孰料良久不见动静，睁眼来看，那彭三公痴痴呆呆，神情堪为忧郁，见他苦笑一声，叹道：“你说得虽甚不中听，倒也合情合理。”甫然低下身来，探手捞起庞颠三与钟不平，拔足就往洞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