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妙手武痴 -- 3
听了这话，我双眉紧蹙，颇有不解：“大师何出此言？”
老僧接着道：“就因为施主所学太多，而且还心浮气躁。施主在与老纳用《神拳无影》对招之际，是不是还在想着用其它剑法来与我过招？”
我点了点头道：“大师所言不差，我在用《神拳无影》的隔空取物欲擒大师之时，心中还想可以用《风雷剑法》中的剑挥中原，《两仪四象剑》的一箭双雕来与大师周旋。”
“俗语有云，一心不可二用，施主虽用精妙的招式与老纳过招，但心有他想，不免使得原本高深的招式有所呆滞，从而便有了破绽。只要是有破绽的招式，又能被对方看出来，那么对方便可以用最平凡的招式破之。倘若施主只会上面任何一种绝学，与老纳对招，老纳欲胜施主，便没有这般容易。施主所学太杂，而又不精，又欲将所学绝技全部用上，招式虽是精妙，但所虑颇多，施主纵是聪慧绝纶，攻击之势也当大大受阻。施主若将医学弃之，而专从武道，将这些绝技再练上十余载，再想挑战江湖，当不至被人所伤，不管所遇何等高手，足以自保，但若将这些精力用在医道之上，成为医道至尊，却是没有丝毫悬念。施主，两者选其一，你当选那一种呢？”
被老僧击败之后，我对老僧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听了此话，我心中暗自惴度：“专门修练这些绝学十余载，还只能自保，而将这些时间用于专研医道，成为医术第一无疑？我到底要先那一样呢？虽然我痴迷武艺，但我更钟爱医术呀。况且先前有言，若败于老僧之手，便弃武从医，那我自当专研医术了。”想到这里，我向老僧答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晚辈日后定当专研医术。”
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苍生有福了。即如此，施主请下山去吧！”说完，合着双手转向旁，让出一条道来。我本被老僧点过天枢穴，全身乏力，正想向老僧求助，没想到略微动了一下，已觉全身气血顺畅，气力全部恢复。
我站起身来，向老僧抱拳施礼道：“请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僧微微含笑，稽首道：“老纳数十年在少林寺扫地打杂，当初师傅给我取的名号早已忘记。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施主不必挂怀于心。世间还有许多苦难之人等着施主去解救呢，不要再耽以时日，尽快下山去吧！”我向老僧抱拳躬身，下山而去。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痴迷于武学，尽心竭力救治那些患有疑难杂症，伤重垂危之人，当然，这样一来，我也鲜有机会专研医道。但当我看到那些被救治之人脱离痛苦之后的舒颜，和他们脸上那诚挚的谢意，使我感到从所未有的宽慰，私底下，我时常在心里感谢老僧给我的对点。
在江湖行医三十余载之中，我亦遇到无数疑难病症，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病人而又束手无策之际，我心中不免惆怅万分，枉自己自诩为医术天下第一，在这许多病症面前还是无计可施，还有何颜面再行于这世间，于是我走扁名川大山，觅得此地静心替修医术，想在有生之年，将生平所遇不治之症给想出救治之法，以传后世，让我的传人继续我未完之事业。
这里便是我经数年寻找到的。在这里安定下来之后，我便全心全意潜心于医术的专研。一日，我因采药进得大山深处，不意间听得吱叫哧哧之声，待寻声而去，见一平坝之地有两猴两蟒互斗，我心中好奇，于是便躲在树后细观。此刻两猴两蟒正斗到紧急关头，两蟒身形巨大，甩尾昂首，嘴里喷出阵阵白雾，将两猴笼罩其中。两猴奋起突围，却是老被两蟒逼住脱身不得，不过多久，两猴腾落跳跃之势逐渐缓慢，再过一会儿，竟是双双倒于地上，动弹不得，口中直冒白沫，想是中了那巨蟒所喷的毒气。两猴倒在地上，头勉力向上伸着，向着东北方而望，眼中竟是泪水，似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在那一面。两蟒见将两猴击倒，哧哧数声，兴奋不已，双双向前，将两猴分而食之。我见到这等怪事，知道这两蟒两猴俱是通灵之物，会在此争斗，必有异事，于是我继续藏身树后，看两蟒还有何动作。两蟒食罢双猴，都调转身子，两个互偎在一起，面南而视。我寻它们的视线向前望，见前面是一面峭壁，除了刀峭般的石壁，别无它物。心中疑惑，再往壁上望去，见刀削般的石壁之上，长着一丛绿色的植物，暗忖道：“这四个畜牲在此争斗莫非便是为了此物？观两蟒神情，定是与它有关。”念及此，运目细观壁上之物，见此植物一身墨绿，枝叶前部如蒲，后部如粒粒细针戳着，枝叶层层叠叠，越到上面越是茂盛肥大，甚是好看。细细思之，将所遇之植物细想一番，皆未见此物。正值奇怪，猛然间想起一古书记载，其形与之极其相似，再潜近细观，确是古籍所载之物无疑，心中不免狂喜。此物名号千年无根果，乃是一果实在未花径之时，经千种花粉相杂而成，而后此果经人或动物食用之后，其籽被排出，被掩埋在经大风刮起的尘土之下不见天日千年之后方发芽，再经百余年后，开花结果。此物之所以号无根，一是需无根之土培之，二是要无根之水浇之，方可以成活，其实它在结果之后，成形甚快，只是在发芽到开花的这个过程，需百年之久。这种植物不是人力所能种之，万年难遇，世所罕见，若有人或动物食之，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万毒不侵。能见此物，可想我的心情之激动程度。但观其长势，在我的有生之年却是无缘见之开花结果，更不要枉论能食它之果啦！眼看着此等宝物却要落入两畜牲之口，我不由得心中郁郁。正欲回住处思此良策之机，忽瞥见被两蟒食之的两猴留下的血迹，想到它们临死之前的神情，知道东北方必有它们割舍不下的东西，心中奇怪，于是便沿它们最后所望的方向寻去。
寻出大约三里路，突听得丛林杂草之后传来吱吱之声，循声而觅，拔开杂草，草丛后竟是一个洞穴，待进入洞内，借着天光，见三只白色小猴在草铺之上玩耍嬉戏。见有生人进来，三个小家伙惊恐不已，睁着一双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不住地往一块儿挤。想到它们父母双亡，我心生怜悯，于是上前轻轻抚摸三个小家伙的头。它们见我并无恶意，慢慢地在我面前腾挪玩耍。我欲舍它们而去，看到三个小家伙可爱的模样，怕它们太小，不能照顾自己，饿死洞中，于是便将它们一起带下山回到住处细加照看。
空山寂寞，有了三个小猴子的相陪，日子好过得多。这期间，我一直为了那千年无根果之事烦恼。我本年事已大，就算得了那千年无根果也无多大益处，但一想到如此宝物，却要落入两蟒之口，心中却是有说不出的一种滋味。这一日，我正自心烦此事，三只小猴子从外间戏耍而回，各自爪中拿了一个野果走到我面前，递于我手，吱叫不已，我与之相处时日已久，知道它们是为我而准备，心中说不出的欣慰，大大缓和了我此刻郁郁的心情。三猴将野果全部交给我之后，又各自到一边嬉耍而去，已无来时的不适应。看着三猴在一旁嬉闹，我心中一喜，思忖道：“猴子与人最是相近，智商也是动物之中最高的，俗语有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何不将它们驯养起来，教它们能听懂人话，按我的吩咐做事，到时我纵得不到那万年难遇的千年无根果，它们亦能帮我寻到有缘之人。只是这猴子寿命本就不及人类，说不定我还没西去，它们便已作古，这便如何是好呢？啊，对了，古书不是有云，世间有一类奇花，分为三种，总称为萋萸。花分三色，所以便延伸出三种花名：红色为红萋萸，主热；蓝色为青萋萸，主寒；黄色为黄萋萸，中性。种好其中一种花，若让灵猴食之，便能让其寿命达数百年之久，若种好三种花，分别让三猴食之，一甲子之后，交替饮三猴之尿，热寒相济，中性相和，各饮三百余次之后，再饮以三猴之混血，功力当臻境化。当然，当三猴气血被人饮了之后，其尿效全失，唯有再等百年之后方有用。若急于再让他人增加功力，可食三猴之肉，功力更可通神。（有缘人能至此者，必为仁义之人，想来要食三猴之肉，定是打死也不为之。）想到这里，思及那千年无根果将有人来食之，不至被那懵懂的畜牲糟蹋，心中大慰，郁郁之情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爽朗。
想到便做，接下来我除了研究医术之外，就是专门训练三猴。三猴果然不愧为灵猴，四年时间下来，虽不能语，我的任何话它们却都能听懂，任何指派它们都能领悟，说句不好听的话，它们就是不会说话，只会办事的哑巴。于是，我吩咐它们好生在家看守，我自已出外寻萋萸之花而去。
萋萸之花果是奇花，我踏遍千山万水，攀高峰，进雪山，穷十五年之功才将三种花的花种搜齐。搜齐花种之后，我将三种花分栏而种，一年之后，三种花果真开出三种不同颜色的花来，我从此便将吩咐三猴每只各食一种，叫它们严格遵守，决不能混吃。三只猴子十分聪颖，从不出半点偏差。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五年，我已九十有余，偶去观那崖上千年无根果，知还有数十年之功方能成果，而自己又大限将至，唯加紧时间将自己一生所学整理成书，好让有缘之人习之。切记，外间武功虽好，万不能全练，欲练，最多挑两三门习之便了，切勿蹈我复辙。我如此安排，实非得已，一来是想看三猴是否真能找到仁义之人，二来我是怕道德稍微不好之人见到此信害得三猴断了性命，三来我的研究用来治病救人故好，若将之学全，用来害人也易，所以设下这一道道考验来验汝之人品，能见此信者，我无虑也。望汝好好学习我所遗之书，日后亦好悬壶济世于世间。最后再赘言一句，请善待三猴。
何槐华绝笔
看完留书，田雨扬仔细将当初所遇三猴之事细想，此后诸事皆在老者安排之中，不由得对老者愈加钦佩，恭恭敬敬地对着那具死尸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老者尸身重新放在石棺之中，尔后盖上石棺，整整衣袖，再面向石棺向老者行三叩九拜之礼。
做好诸事，将老者所留遗信放在丝绸后面放武功秘籍的方形洞中，然后携《万症圣经》出得洞来，太阳西斜，只有稍高的地方还有些许阳光。田雨扬见天色已晚，想起自已一天一夜没回奇幻剑派，不由得心下大慌，向三猴抱拳道：“三位猴兄，我已离师门一天一夜，需得速速回去，以免门人挂念，我就此告辞。”
三猴大急，指了指田雨扬手中的《万症圣经》，作出翻看的动作。田雨扬心中明白，道：“我会抽空研习它的，不会辜负何老前辈的厚望，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便是。”三猴这才齐齐地点头。田雨扬拿着《万症圣经》正欲举步下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三猴道：“我拿着此等宝书下山，太是轧眼，不如放在这里，待每日与三位猴兄山下相聚之时由你们带下山来，不知可否？”三猴再次齐地点头。见三猴应允，田雨扬忙将《万症圣经》交到尽雪爪中，迅速与三猴作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