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铁血男儿 -- 3
三十来岁的汉子一身黑衣，耀眼阳光下，衣服闪现丝丝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十分昂贵的绸缎所制。头上戴着的白色儒巾随轻轻的河风飞舞，衬托出一头黑发光泽如漆，两鬓的美髯亦同时随风飘动，时而扫向八字须下的红泽双唇、时而拂拭如胆狮鼻，一对浓黑的剑眉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时充满爱怜地看着小女孩。脚下的碎步尽量保持和小女孩一致，款款而来。小女孩一袭白衣，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同情地看着呆立的小男孩，见小男孩并不望向自己，小嘴不由得微微噘起，红扑扑的脸蛋上两个小酒窝显得更加生趣。虽然黑衣汉子将脚步放到最慢，但小女孩不时还是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那个黑衣汉子的脚步。
众乞丐听着两人说话，除了瘦乞丐心惊胆战之外，其余众人皆都不憷，心中嘀咕：哪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胖乞丐见瘦乞丐站在哪里张大了嘴不动，喝斥道：“狗日的小三儿，你他得了失心疯呀，山上掉下来一个石子就打掉你的棒子，你还真够有用的。还杵在那里干嘛？给老子接着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只要让这小子求饶就行，要不然的话，你就准备等着跪地求饶吧！”
瘦乞丐听着胖乞丐的喝斥，惊醒过来，骇极地看着离自己等人越来越近的两人，颤抖着道：“大……大哥，今……今天我们可……可能都得……跪地求……求饶啦。”
胖乞丐皱了皱眉，横了一眼瘦乞丐，转向旁边几个乞丐道：“兄弟们，你们去给我狠狠地揍这小子，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事了以后，再来收拾这个胆小鬼。”
旁边几个乞丐听得胖乞丐的吩咐，皆应声是，捋袖的捋袖，解衣的解衣，纷纷兴冲冲地向小男孩走去，再也不管小男孩的眼神有多吓人，必竟人多力量大，自己一干人等，难道还真怕了他不成。
几个乞丐将小男孩围住，正准备动手，那个黑衣汉子已经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他们面前，喝道：“住手，我女儿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声哄如钟，直震得几人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个乞丐自是停下手来，愣愣地看着他。
胖乞丐心中也是发憷，但想到己方好几条汉子，而对方能动手的却只有一人，要制倒对方亦非难事，于是大喝一声：“众兄弟一起上，先将这个好事者拿倒再说，也好让他知道知道我们不是吃素的。”
黑衣汉子嘿嘿一阵冷笑，笑声浓重攸长，如擂重鼓，待笑声一止，但见一影一闪，啪的一声，人已瞬间回到原处，紧接着便是那胖乞丐捂着右边脸颊站在那里哀嚎，卟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里夹杂着两颗黑黄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两枚板牙。黑衣汉子行动如电，来去之间犹如魅影一闪，众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行动人便已经回到原地，齐地怔怔望着他，有的甚至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但听到老大的真切痛嚎之声，心中雪亮，知道定是眼前之人所为。
“知趣的自残一指以示惩戒，领头者当残三指，如有不依者，那么就由我来代劳。”黑衣汉子冷冷喝道。
众人听得这话，心中惊骇至极，上下牙关不由得直打架，发出咔咔之声，唯有瘦乞丐茫然而视，战战兢兢地问道：“请问大侠，自残一指是什么意思？”
旁边小女孩听得他这么问话，咯咯大笑道：“爹爹，他连自残一指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声音犹如天籁，久久地回荡在万丈悬崖之间，与胖乞丐嚎叫声混杂一起，给宁静的羊肠小道带来一股活力。若在平时，这样的笑声定会给众人带来一份惬意，让疲惫的心情为之放松，此际听来，却是无异于雪上加霜，令众人更加胆战心惊。
瘦乞丐看着笑弯了腰的小女孩，嗫嚅道：“小姐，小人没读过书，听不懂自残一指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一定跟我的手指有关，对吗？”
小女孩本已止住笑，瘦乞丐这么一问，使她再度大笑，比刚才笑得更凶，浑身乱颤，眼泪直流。“爹爹……哈哈……还是你……呵呵……你来告诉他吧！”小女孩边笑边说道。
黑衣汉子本是满脸寒霜地看着众乞丐，此刻听小女孩这么说，脸上马上多云转晴，霁然色喜，道：“好，爹爹这就告诉他。”说完，转脸向着瘦乞丐，沉脸道：“听好了，今天免费给你上一课，自残一指就是让你自己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想办法弄掉，有刀可以用刀劈，没刀可以用石块砸，当然也可以用自己的手掰断，现在明白了吗？”
瘦乞丐听得这话，茫然的脸色陡变，下巴也颤抖起来，发出咔咔之声，不敢再有丝毫言语，和众乞丐一起，瑟瑟地看着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冷冷地看着众人，见众人不行动，转脸向着胖乞丐道：“你好像是他们的大哥吧，那就由你来带头，先自残三指，做个榜样给你的兄弟们看看。”
胖乞丐此刻正在哪里捂嘴嚎叫，听得黑衣汉子如此说，嚎叫声乍止，用那兀自带着血迹的嘴巴哀呼道：“大侠饶命呀，小人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啦！”
旁边一众乞丐附和道：“是呀，大侠就饶了小的们这回吧！”
黑衣汉子冷哼一声道：“我不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的手指，给你们留个教训，幸亏你们不是武林中人，要不然的话，此刻早已横尸当场。废话少说，要么自己留下指头，要么由我动手，斩掉你们一条手臂，自己掂量着看。”
众乞丐绝望至极，知道自己等人这次的断指之厄绝难逃脱，眼睛齐涮涮地看着胖乞丐，希望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发号施令的老大来带头，给自己等人作一个表率，到时见到老大连三指都能断，自己只断一指也就算不得什么啦。
胖乞丐见众兄弟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心战更甚，平日里对着那些不听话的乞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爽之极矣，此刻想到自己要断三指，那是何种痛苦，真是难以想象，何况还是自残，哪能下得了手？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逃之夭夭，溜之大吉，哪还能顾及什么老大的颜面不颜面，保指要紧。心念至此，胖乞丐不再有半分忧虑，突地起身，发挥身体的极限，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转身向前冲去。
黑衣汉子嘿嘿冷笑，木然地看着胖乞丐向前冲去，不加丝毫阻挠，犹如没看见一般。众乞丐见黑衣汉子如此，不由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中都是同一个念头：原来这汉子只是吓吓人而已，什么自残一指，不自残者斩掉一条手臂，都是唬人的，老大再跑出几步就隐入山坳啦，到时看你还如何斩掉他的手臂，我可不能这么傻，在这里等着受他折磨，须得学老大的样，先溜再说，自己一行几人，至多让多逮住一两个，而逮住之人肯定不是自己，呵呵，老大不愧为老大，连逃命都是一流的。
就在众人思忖之间，胖乞丐即将隐入山坳之际，黑衣汉子上身不动，典膝扬足，踢起地上两粒石子，闪电般向胖乞丐疾飞而去，但听得“卟卟”两声，胖乞丐应声而倒，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恸彻山谷。
小女孩听得如此惨叫，脸上不由得微微变色，上前抓住黑衣汉子的手掌，说道：“爹爹，雪儿怕怕。”说着话，斜眼看向小乞丐，见他仍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害怕，也没有高兴的表情，不由得挺了挺胸，一副我是老大我怕谁的表情。
黑衣汉子听小女孩喊怕，柔声安慰道：“雪儿不怕，惩处坏人就是这样的。”
小女孩忙挣脱黑衣汉子的手掌，伸手指了指那卧地惨嚎的胖乞丐道：“雪儿才不怕呢，我是说那个大坏人怕怕。”
黑衣汉子听罢哈哈大笑：“雪儿不怕，是那个大坏人怕怕。哈……”
小女孩见爹爹笑她，嘟了嘟嘴，侧首问道：“爹爹，那他们还要不要自残一指呢？”
黑衣汉子柔声道：“当然还要，爹爹说出去的话可从来没收回来过，再说恶人要不给点教训，他们还是会继续行恶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爹爹，那你就将天下的恶人都教训教训，让他们学好。”
黑衣汉子长叹一声道：“天下恶人何其多，爹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呀，只能说是能管多少就管多少，让天下恶人尽量少些。”
小女孩眨了眨眼，疑惑道：“那你可以叫叔叔他们也一起来管呀！”
黑衣汉子摇了摇头，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道：“雪儿还小，等你大点就明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