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诛 -- 第六章 天诛（1）

忘却符咒在我心中燃尽

唯一烧不掉的一节

就是你的名字（第六章引言）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我不擅长揣测他人心思，尤其是对女人。最近我一直在思考长如为什么会突然离开，答案多种多样，比如误杀女娲，比如厌恶凡尘，比如没了兴趣，甚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做好什么事情让她失望或者绝望。我不知道自己有没猜中，其中一条，或者全部，只有等到重逢之时答案才会揭晓。如果，还能重逢的话。其实我知道我一直昏天黑地横冲直撞下去没有任何结果，就像天苍说的，人家是神好吧，真要躲我的话我上哪里找去。可是我又不想这样放弃，眷念混着不甘一起转化成了另外一些情绪，它唆使我沿着一条不明确的道路狂奔下去。尽头有些什么我不知道，有可能是毁灭，有可能是新生，总之无论如何我的人生将会面目全非。

幸运的是，在此之前我遇见了王坦。

其实兄弟类似于身份证，平时放着看看就好，关键时刻威力无穷。那天晚上我在宾馆遇上王坦，从他口中得之天苍为我做的事情。感动也好，内疚也好，放大来看其实都蛮狭隘。关键的是我从长如离开时的画面里面挣脱出来，开始重新审视我的状况，以及人生。应该算是天苍给的礼物，最真挚的。我以他为中心延伸开去，想到其他很多角色，比如爷爷，比如姑姑，比如钟辰，他们给我的爱不管过去将来都比天空还要辽阔，我不应该为了任何事情而去辜负。当然并不是说我对长如的爱不够深沉，我只是想有责任地去爱，有责任地去想，而不是打着爱的名义一直堕落。

所以我决定了回去，一月九号之前。

最近几天我在天津，气温比重庆低很多。曾经说过李家结界广袤无垠，跟现世的每个城市都有连接。之前我没打算回家，担心利用结界四处乱跑会被爷爷逮着。现在无所谓了，可以不再勉强自己施展遁术，直接从结界里回去重庆就行。天津站的入口在白公坨，我进去的时候天已黑透，手机上面显示，一月八号，十九点正。

五分钟后我出现在了结界西面的定泊山，小的时候姑姑常带我到这里练习道术。山顶风大，但是不冷，早就说了李家结界四季如春。几只巡逻符鸟凑了过来，看清是我之后掉头飞走。我朝山下看了一眼，南面海边灯火辉煌，应该大家都在，爷爷，奶奶，三姑六婆，徒子徒孙，毕竟快过年了，寒假只剩一半。我没打算过去，之前还没什么，现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段时间跑去哪了。在此之前我比谁都听话，至少在他们的眼里是这样子。我有我的孝顺方式，我不愿意看见他们着急，然而对于我去找寻长如的事，我又实在不想揭开伤疤反复解释。所以我又懦弱了次，跑到山腰随便找了一间小屋住了一晚。

小屋其实不小，平时用来接待客人，里面除了妖怪什么都有。我用通讯黄符联络天苍，我说，祸害，我回来了，明天过来李家结界门口接我。开始他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才在那头嘶吼，他说，明天十点，我和承霄一起过来。挂断之后忽然觉得很累，可能是回家的缘故，内心深处特别轻松，躺在床上很快昏死过去。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爷爷奶奶。已经天亮，屋里映着金黄色的晨曦。奶奶坐在床沿，眼眶有些湿润，满头银发轻轻起伏。爷爷背对着我，双手叠在身后，若有所思望着窗外不知什么地方。我有一点不知所措，一边翻身穿好衣服，一边弱弱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原本以为他们会问这段时间我去哪了，心里瞬间制造出了二十来种理由。可是他们没问，似乎全都知道，又像一无所知。奶奶从她脚下拎起一个白色口袋，上面印着NIKE标志。我犹豫着接了过来，看见里面装了一件外套，卡其色，软软的。她说，是你媳妇留下来的，让你今天交给天苍，算是生日礼物。我感觉我很长时间没有跟上她的思维速度，半分钟后才问，什么叫我媳妇。奶奶笑了起来，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她说，居然还在装傻，我们都知道了。我来不及继续追问，爷爷忽然转过身子，一手抓住我的右腕，一手变了三次法印。我感觉到一股暖流涌进身体，符纹已经重新跟我灵魂紧密相连。

然后爷爷开始讲述。他说，前段时间三界凶兆频现，我们试了无数方法也没办法推算大概。后来你姑姑去找你借了符纹，打算利用反转五行大阵，撑开时光缝隙窥视未来。其实我也知道不太妥当，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勉强逆天而行，必定后患无穷。只是我没想到，时光深处藏着另外一些力量，它似乎在努力冲破某种封印，以致缝隙刚一打开就产生了反噬。你姑姑首先被时光洪流吞没，消失之前拼尽全力扔出符纹，将我和你奶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我们再回去的时候缝隙已经关闭，周围十里全部成了废墟。我失控了，你奶奶也一样，竟然傻得打算再次打开缝隙救你姑姑出来。现在回想起来还在后怕，如果当时真的做了，可能整个结界都会消失。还好，关键时刻花神出现将我阵法打断。

我一下子不知应该怎么反应，愣头愣脑冒了一句，花神，真的是花神吗，她一定能救姑姑的。

爷爷点了点头，侧头看了奶奶一眼，眉眼之间不知为何有些沧桑。他继续说，真是花神，叫赵长如，她把你和她的事情全部说给我们听了。神威如狱，我也知道她有能力救你姑姑。但是救与不救，必须由你，李破茕，来决定。

我想问点什么，奶奶拉我坐下，示意我先不要出声。

爷爷继续念叨，之前说了时光深处藏着另外一些力量，其实就是上古传说里的刑天。花神说你应该知道，上古之时刑天意欲弑神，神农利用自身神迹将它封印在了时光缝隙之中。你姑姑的肉体已经跌进时光深处，要想救她必须彻底解除神农封印。如此一来刑天将会重临人间，不单祸及三界六道众生，也会直接对你产生威胁。

我没半点犹豫，听他说完立马吼了起来。

我说，不管，不管，长如回来我就要她立即去救姑姑。

走出李家结界刚好九点五十。出口位于江北某个背街小巷，等我走到正街发现天苍已经站在天桥旁边。他背对着马路，嘴里叼了三五，脸颊被风吹得通红，一副懒洋洋的神色。估计不太怕冷，只穿一件毛衣，上面印着蛮幼稚的卡通熊猫。头发比以前短，显得比较精神，脸部轮廓更加硬朗。几个过路的小妹妹朝他看了几眼，他跟以前一样装酷，撇着嘴巴表示不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差点没把旁边卖报纸的小孩吓跑。天苍闻声转过脑袋，稍微愣了一会，朝我砸了一拳，骂道，，怎么瘦成这样。我把长如留下来的外套递到他的手里，我说，你也瘦了，生日快乐。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傻乎乎的笑个不停。

今天阳光难得有些灿烂，表面看来似乎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