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迷途 -- 三十二 为谁狂
古月飞停住脚步，“师父，你也来了。”
夜色中，身着青色宽袍的消瘦身影缓缓转过身，却是柳剑。
“师父，您也是来问我为什么的么？”古月飞朝着柳剑躬身道。
柳剑声音默然：“是的。”
“师父，也只有你知道我。”古月飞悠悠一叹，道。
“你天生情薄，所以无论何事都冷淡以对。正因为如此，我才传你功法。”
古月飞苦笑道：“师父，你是在说我无情么？”
柳剑露出一个微笑，道：“我只是说你适合修炼我的功法。”说完又叹息：“本只想为自己找个传人，哪知狂生师兄竟将你收归门下。古月飞，七师弟，你应该称我六师兄的。”
“师父……”古月飞一时间百味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既已承认了你，你就是我的七师弟。”
“师父，七代八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既然我已被承认，那么，应该有资格知道的吧。”
柳剑淡淡道：“师弟，你只是被我承认。所以，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就像二代师兄承认了你，你不是也没有得到他的认真传授一样。我门人虽少，规矩也少，但是只要是规矩，就没有不被遵守的道理。”
古月飞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柳剑点点头，道：“我想问的事情，你想说么？”
古月飞抬起头，始终包裹着他的黑暗消失不见，露出晴朗的夜空。“师父，既然我还没被其他人承认，那么我，古月飞，还是您的徒儿。”
“师父，在您的看来，没有什么能够放在我眼中很久对吧？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很理智地去对待……师父，您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一次，会成狂？”
柳剑摇摇头，道：“师弟，你错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放不下。”
古月飞苦笑，“师父，我早已决定放下一切……这次，只是提前了一些，怎么是放不下呢？”
“阿飞，你瞒得过自己，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我。”柳剑道：“混沌原法，只是基础。为师的功法，也是为了参透天地，而想要知天命，首要，还是知人命啊……你以为自己放开了，却要让其他人以为你放不开……而为师却知道，你是仍是放不下。”
古月飞默然。
“师弟，自从我收你为徒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太过于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柳剑缓缓道。“太过于自信，或者太过于自我……徒儿啊，我真正想问的是，你究竟有没有将自己代入这世界中，你究竟有没有认为自己是这尘世间的一粒尘土？”
良久，古月飞拜道：“多谢师父！”
柳剑微微一笑，飘然远去。只余苍凉的的歌声回荡。
“云遮月，风满楼，大雪拦江，往昔忆心头。”
古月飞看着点点星辰，喃喃道：“师父，您是叫我再问往昔么？”
黑暗，渐渐包围了古月飞，没有一丝风。
朝日，云霞美艳。
雪地间零零落落躺了三十多具死尸。一个男子站立在一个女子身后，双手轻轻环在女子脖颈上，宛如一对情人。
一双奇形短刃，轻轻搁在面着黑纱的女子颈上。女子背后那个人，声音低沉而嘶哑：“你是让他们来送死的……或者，我死与他们死，都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没有一丝疑问的叙述，让女子没有一点辩驳的可能。
“我本该杀了你。”背后男子道：“我还有这个力气。”
女子同样以低沉的声音道：“为何不动手？”
“做一个交易。”
“你要放了我？”
“不错，杀了你对我又没有好处。更何况，我要用这点力气，去见一个人。”
“不怕我出手？”
“赌一赌。”
“值得么？”
“值得！”男子忽然吐出一口血，溅落在女子胸前，已是点点红色冰粒。
女子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男子轻轻让过，双手稳的不似重伤欲死的人。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子里仅是哀伤。双刃掉落在雪地中，男子不住地道：“值得，值得……”
呢喃着，男子挣扎着走去。
女子依旧背对男子，神色复杂。最终身形一闪，朝着男子的方向追去。
大雪拦江。
阴影处，男子扶墙而立。
男子口中吐出的，已是冻碎的内腑。男子却全然不顾，只是低吼着：“好值得，好值得。”
不远处，一个美丽女孩儿，正吻向身旁的恋人。男子再次抬头望去时，那对恋人正好也望来。女孩儿眼睛中似是怜悯，男孩儿眼中，却是不屑。
红色的斑驳在雪间如此醒目。男子倒落在地。
红色泪水早已无声落下。古月飞兀自低语：“师父，你也知薄情并非无情。师父，我曾那么在乎我的父母；您在我心中，也是这般……”
“师父，您可知道，我也曾想融入这世界？大雪拦江，师父您已经知道了么？”
“父亲，母亲，已离我远去。”
“师父，您也不再教导我。”
“我一个人，怎么走下去？”
古月飞的身后，已齐齐站立了百十人。古月飞转过身，淡淡道：“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天地人兽离解散不远了。”一个剑客低头回道，“可是，门主，您是如何知道寒阴门与天地人兽的联系？”
“有人告诉我的。”古月飞道。“寒阴门现在怎么样？”
“寒阴门来信息，说他们也快清理干净天地人兽的潜伏者了。”
“哦……”古月飞淡淡应了一句，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覆灭天地人兽是古月飞早就想到的。在与寒阴门一战之前，古月飞就隐隐觉察到寒阴门的能力者与寒阴门并不和。单单从寒阴门的真正名号“含音”都被篡改就可知道。那时与寒阴门几十冰系能力者苦战，含音门主却袖手旁观不出手，古月飞才提出了那样的交易。那一战之后，古月飞更是确定了正是天地人兽下令诛杀自己。
然而，这却不是古月飞欲覆灭天地人兽的根本原因。依古月飞的性格作风，此事之后，定会远去。只是，古月飞却在那时候含音门主微不可觉的颤抖中，猜出含音门主正是潇月儿。之后河畔所见，却是潇月儿表明心迹。此战之前的相恋，不过是个谎言。
在养伤的半年多时间里，古月飞在痛苦中挣扎，在挣扎中又渐渐沉沦。爱这个字眼对于那个年纪，有那样的经历的古月飞，太过重要。但就是在爱中，古月飞被欺骗，被出卖。对于潇月儿，那时候的古月飞不敢去多想。于是，天地人兽，就成了古月飞怒火的发泄处。
对龙门的第一次诏令，是在古月飞休假去古森林之前发出。同时，古月飞也以龙门的名义对含音门发出秘密请帖。很简单地，道出了是由于天地人兽在其中挑拨两帮人才大打出手，就结盟了。
然后，一切都在古月飞的计划中发展着。天地人兽中计，天门所领精英几乎全军覆灭。龙门隐藏的人马拔出了天地人兽的情报网。如今的天地人兽，等同一棵大树只剩下躯干，距离枯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感觉还是不大对……明明要结束了，为什么觉得空荡荡的？”古月飞问自己，“或许，他们背后有一只手在操纵。不过，与我无关了，天地人兽既然灭亡，那么就是我胜了。”
“可是，潇月儿啊，你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还想再骗我一次么？”古月飞抬起头，眼睛中透出决绝，“爱一个人，会要多久？恨一个人，又要多久？无论这份难言的感觉是什么，让我将它结束地绚烂一点。”
曾经，为谁而狂？
一个女孩儿扔来一根香烟。古月飞伸手接过，道：“你也来了。”红色的火焰点燃了香烟，梦幻般的烟雾缭绕开来。古月飞轻笑道：“谁说我入魔了？”
那片浓浓的黑暗忽然荡漾了一下，古月飞眼睛不自觉地眯了一下，道：“剩下的事情，你们该怎么做，便怎么做罢。”
片刻间，龙门众人散了个干净，只余下扔给古月飞香烟的女孩儿。
“门主，你要死么？”女孩儿大大咧咧道，狠狠吐出一口烟雾。“老门主把龙门交给你后，你就露了两次面。龙门众属，很没有面子诶。”
古月飞难得地真心笑道：“被你这个小丫头呼来唤去，我才真的没有面子。”
女孩儿闻言跳了起来，气道：“小丫头？小姐我都二十有二了！你才多大？我可在帮你一年一年数着，十九岁而已！叫我小丫头？！”
“呵呵，骂也骂过了，快些走罢。我要见一个心仪已久的人。”
“我也去！”女孩儿闷声道：“想甩开我？没门？”
古月飞抓抓脑袋，无奈道：“好吧，去就去，不过，有个条件……”
“还敢有条件？”女孩儿指着古月飞的鼻子道：“说，什么条件？本小姐倒要瞧瞧，这几年，你变的有多嚣张！”
古月飞温和笑道：“很简单的条件。边走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