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迷途 -- 二十六 乡情
伏牛山在中州洛阳的滦川。位于中华中州的西南部，东西绵延八百余里。属秦岭山脉东段。西北-东南走向。西北接熊耳山，南接南阳盆地，东南遥接桐柏山。为淮河与汉江分水岭。这是大毁灭前的记载，如今的伏牛山，却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伏牛山可比拟了。
岳结的家乡，就在如今绵延了一千里二百里伏牛山的南头。
夕阳斜下的时候，岳结来到了当年的那个被群山环围的小小村落。
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稀落的房屋摇摇欲坠，曾经的小路也生长起茂密的野草。当时的村民已经放弃了这里，这里既不是风景胜地，也没出过什么有名的人物，仅仅适合人类居住而已。当发现了更好的出路时，这个偏僻的无名之地自然就真的无名了。
小村里一条小河横穿而过，岳结走到小河上石桥，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吟道：“村野烟摇白云上，黄鹂鸣争绿柳中。孩童相嬉残霞下，不过小桥河清流。”这是村里一个文人写的小诗，那文人也是个人物，似乎是在外面不得志所以退隐在此地。在岳结还小的时候，那文人就去世了，这首诗是他在去世之前写的。岳结自嘲道：“我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只是没人看到而已。那个老头临死居然能看开了几十年看不开的事，写了这么一首小诗，却教人佩服。不知道我临死时能不能看得明白？”
走过了小桥，岳结来到自己的房屋前。木质的屋顶已经塌了，墙皮也剥落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岳结推开门走进去，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妈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搬到新房子里去呀？”“飞儿乖，快了。”“什么时候嘛！”“好了，妈妈要给飞儿做饼吃，问你爸爸去。”“爸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搬到新房子里住呀？”“快了，等到飞儿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就能搬过去了。”“新房子漂亮不漂亮呀？”“漂亮。”“新房子大不大呀？”“大。”“新房子里有小鸟飞进来吗？”“飞儿可以捉一只带去呀？”“那新房子里有没有……”
“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我送去天地人兽，又为什么还要养育我七年，让我叫了七年的爸爸、妈妈？”岳结问自己。一滴泪水静静滑落，岳结手一挥，黑色的火焰笼罩了这处房屋。
抹去了那滴泪水，岳结脸上换过灿烂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喊道：“我回家了！”周围的山间回响着岳结的声音：“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黑色的火焰吞噬了小小村落，红色火焰刺激着野草的生长。一会儿功夫，这个小村庄已经消失不见。岳结心满意足地笑道：“嗯，再搭一个小屋就完美了。”躺在草地中，岳结喃喃道：“这里，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家乡。”
夜色渐渐盖住了山谷，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没了，只剩下风吹过草地时叶子贴在一起的细语和寥落的虫鸣。岳结一直躺在草地上，眼睛望着天空，望着天上白云变了颜色，望着星星开始眨起眼睛，望着那一勾弯月在夜空中现出羞涩的脸颊后又隐回黑暗中，望着神秘的星星消失，望着白云又随意地漂浮在天上，望着走来太阳的光芒温暖了身体。
阳光下，岳结眼睛眯了起来。细细体会着日出月落，细细体会着云聚云散，细细体会着树间的鸟儿歌唱，草中的昆虫忙碌，水里的鱼儿游动。虽然只是短短一日夜，虽然只是在这么一点小小的空间内，但却是一个轮回，生的轮回。岳结就这么躺在草地间，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关注着周围的一切，看了一日夜。那万物萌生的境界，或者说是体会……此时此刻岳结才算真正达到了这种境界，拥有了与这境界相符的感悟。
岳结忽然跳了起来，颤声道：“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悲伤？总是这么愤恨？总是愤世嫉俗，总是觉得这世界容不下我？总是觉得事事都在算计我？”
“这世上比我苦、比我哀的人多了去了；这世上比我快活、比我幸福的也多了去了。人也好，神也罢，哪怕是小狗小猫，小鸟小鱼小虫！既然这世界都能容得下，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如此普通、如此微渺的我？”
“是了，是了，是我自己容不下我自己而已……是了！是了！”岳结苦思之后，忽然恍然。
岳结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竟是如此简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都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罢了！原来竟如此简单！哈哈哈！原来竟如此简单！”岳结在地上翻了个跟斗，大笑道：“原来竟如此简单！”
群山中，再次回响起岳结的声音，“简单！”“简单！”“简单！”……鸟儿仓皇飞出，在天空中飞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危险，又落回满山的树中。
岳结笑着，在草丛中奔跑着。他时不时跃在空中，惊飞了悠闲飞翔的鸟儿；时不时在地上翻个跟斗，摸摸藏在草中的兔儿，吓的兔儿赶紧钻回洞中。
“应该有个屋子。”岳结微笑着，看了远处山上的树木。“然后做什么呢？”岳结皱皱眉，“练练拳，看看月亮，倒也有情趣。”
晃眼间，已经是深秋了。满山的金黄落叶，夹杂着点点顽强的绿色，在太阳底下反射出柔和而颓废的色彩。
岳结蹲在一棵橘子树上，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选了一个相对大点的橘子。剥去皮，岳结摘了一瓣填进嘴里，“唔，甜！可惜就是小了点、少了点……小时候上山吃水果的时候，那一棵棵橘子树啊，整个都是金黄金黄的。现在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颗有果实的树，就挂了这么十来皱巴巴的、跟枣子差不多的橘子，这算什么？”
岳结吐出几颗橘子籽，跳下树，极为小心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吸了一口气。“好啦，这样又能封住一个月。费解啊，他们都是怎么隐藏住气息的？好像都是很随意的模样，我怎么就学不来呢？只能用这个笨办法，老老实实压制住能力波动，再将万物始萌与这天地保持着一个韵律。但是，始终还是有缺陷……只要仔细看一看、想一想，自然就能很容易发现了其中不协调的地方。”岳结又嘻嘻笑道：“可是，在这个时候，谁会注意到这些？出世的人也太多了点，我这一个，也就就不怎么引人注意了。”
慢慢朝着山腰走去，岳结自怨自哀道：“我这是何苦呢？封了能力，又不敢用出力量，如今已经近一个月了，木头还没有找齐。我这是何苦呢？只能使出蛮力了。”岳结瞥到一株老松，碗口粗细，“嗯，正好可以做大梁。”
岳结轻喝一声，一拳打到松树的根部，却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那棵老松也还是好好地立在那里。“靠！”岳结骂道，拳化作掌，狠狠印在树干上，老松应声而断。岳结得意起来：“我这暗劲又有进步呀，越来越随心所欲了……就是不知道那化劲是怎么回事。小时候在书摊上买的那本什么，什么黑虎拳？上面不是说易骨、易筋、洗髓，对应的明劲、暗劲、化劲。明劲就是力气大，出手自然刚烈；暗劲却有几分寸劲、太极的味道……但是化劲是什么？好像要结成金丹才能练，可是金丹又是什么？按那书上的描述，我现在可是比结成金丹还要厉害了呀！有哪个结成金丹的可以抵住我黑焰的焚烧？”
岳结忽然叹息起来，“可惜了那本《道德经》啊，要不然，还可以琢磨琢磨……旷不是修道的么？他一定知道了，呃？倒是忘了，他是魔道，可是魔道和正统的道派有什么分别呢？”
横着手掌，一下一下地削去了老松的枝桠。岳结嘀咕着“暗劲，化劲”、“暗劲，化劲”……扛上了枝干，回山谷去了。
那个小小山谷的小小河边，一堆木头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几只兔子松鼠在周围转来转去，它们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之所以不怕那个人，是因为在它们的薄弱意识中，那个人类不会伤害它们。
一个女子出现在这小山谷中，疑惑道：“奇怪，这里明明应该有很多房子的……难道情报是错误的？还是我找错了地方？”那女子抬起头，露出绝美的容貌。
女子看见了河边堆放的木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走到跟前，细细查看了一下，自语道道：“痕迹很新，应该最近，不，还有今天的痕迹……呵呵，果然在这里，总不枉我一番劳苦。只是，以他的家世，怎么会做这些事情？木头，不是吧？总不会在是搭房子吧？这岳门家主，怎么尽做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树干旁的小动物们终于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纷纷到各自的巢穴，然后小心地探出脑袋，那一点好奇心让它们观察起这个不知善恶的来客。
“看来是不在，或者是躲起来了。”女子想着，又笑道：“没关系，既然知道你在这里了，我每天都过来一次，不相信你就不露面！呵呵，我好歹也应该算漂亮了，怎么你也要给美女面子呀！”说着，转身走了。那些小兔子、小松鼠见状，试探着走出了巢穴。
就在美貌女子走后不久，岳结扛着那老松回到山谷中。
岳结嗅嗅空气中滞留的淡淡香味，自语道：“是不是有人来过了？这味道和山谷里的味道不对头呀！”很快地，因为无忧无虑而变得没心没肺的岳结大大咧咧道：“管他呢！木头收集的差不多了，明天和泥巴，就该糊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