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迷途 -- 六 万劫
古月飞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心知道那一箭伤的着实不轻，只得遣人取来些外敷的金疮药，草草止住了血便静养去了。古月飞心知自己体质异于常人，虽然止住血，但是伤后强动了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了的。
在屋内古月飞莫名地一阵烦闷，于是出门转了一会儿，古月飞渐觉身体不支，只得返身。不料路上又下起大雪。古月飞自语道：“今年的雪，格外的多呀！古书上说：是冬，万物藏其精，养其气。看来要好好静养一番了。”
于是，在暗室内，古月飞静下心调养了半个月不曾出门。果然如上次受伤一样，只是结了疤，正真愈合得甚慢。古月飞无聊之时也只得翻翻《能力者指南》，或是仔细探究自己腹中丹田那点异状。
这一日，古月飞闭目半晌，忽地睁开眼来，自语道：“总是这样无果。看来时机未到，却是强求不得的。”……“还是我恒心不够？”古月飞思索了片刻，心中更是郁闷。那本《能力者指南》也不看了，径自走了出去，以散散心。
古月飞出了门去，走了半个时辰就觉得胸闷气短，只得停了下来寻了个茶馆歇息。饮了一壶茶水，稍事休息了一下，古月飞便知道来错了地方。小间的隔音效果极好，但仍能听到隐隐传来的麻将声、调笑声。只一会儿，古月飞就心烦意乱，无奈，只得付钱去了。
出了茶馆门槛，古月飞就觉脑袋清明，一阵冷风吹进衣领里，古月飞浑身一震，神智清爽。思虑片刻，古月飞决定去自己的校园看看。毕竟是学校，怎样也不会有太多尘世的喧嚣在里面，总能寻着一个妙处的。
天空依旧飘着雪。
古月飞这时候才愕然发现，半月前的雪似乎一直下到了今天，路边处处看的见扫成一堆一堆的积雪。古月飞暗暗疑惑，今年的雪怎么与往年大不相同。这时候，古月飞已经到了那学院的正门口。古月飞抬头看去，只见一块高约一丈，宽约五丈的牌匾，上书：“学有涯而知无涯”右下角还有四个小字：“知也无知”。除此之外，这天下第一学府的牌匾竟再无其他内容。古月飞不由暗暗心折，赞道：“第一学府，当真不愧。”
也许是年关降至的缘故，偌大一个学府，来往的人冷冷清清，多半倒是成双对的恋人。古月飞呆呆站了一会儿，叹道：“年轻，果然是好啊！”他却不曾想到，自己也只是将近二十岁的年纪。古月飞自嘲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到那校园内，只见山水在苍茫白色间相依相偎，林木在大雪纷飞间影影重重，古月飞心中舒坦，忍不住道：“果然是好去处啊！”胸口的伤口也似乎不再那么疼痛难当，就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雪不知道何时小了一些，古月飞已经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了。这里太多的曲径通幽，古月飞陶醉其中，早失了方向。于是他索性胡乱转了起来，却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湖边。湖面上早就结了坚冰，厚厚的积雪铺了整个湖面，远远看去，就如一大块无暇的汉白玉露出一个面似的。更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古月飞定睛瞧去，却是有两三人在湖面上打雪仗来玩儿。古月飞笑笑，全当那几人不存在。
看着这无边的雪景，古月飞心中畅快无比，一丝豪情油然升起。“似乎有日子没有练过剑了。”古月飞跃身折了一段枯枝，捏了一个剑诀。闭目，却回想起当日在野庙旁那场争斗中的悟的法门。良久古月飞睁开双眼，舞起剑来。
起初，古月飞脑中不断浮现那神剑金光的轨迹，似是明了，却又差了那么一丝半毫把握不到，手中的枯枝挥舞的极快。渐渐地，古月飞心中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那截枯枝也慢了下来，脚步也随着一个深奥难言的韵律在动……转身，回刺，右脚踏出，那截枯枝方向又变，斜刺朝天，仰身，枯枝划弧，收，前跃，力劈……
天空中的雪花也随着荡漾着隐晦波纹的剑气，化作白龙翻转、游动、飞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月飞手中那截枯枝再也承受不住越集越强的剑气，折断了。古月飞握着余下的半截枯枝，心中震惊无比，原来这时候，自己体内已经蓄积住了一丝微弱的剑气。那丝剑气在自己体内不住游走，虽然还没有一点规律可言，没有一点痕迹可循，但是，困然自己多年的无法修习内家功夫的问题，就这么片刻间轻易解决了。
古月飞不敢有一点一动，生怕惊动了那点还不稳定的剑气——受伤还是其次，若是因此散功的话，再练来可就不易了。
“奇怪了，这剑法明明与那混沌原法属同一阶层的顶尖功法，可这第一层的‘剑出’却无一点应有的神韵，古古怪怪让人捉摸不不透。也罢，如今两大功法都入了门，却是该留心其余四种功法的踪迹了。若这一门六代七人，几百万年的传承是真的话，我倒是也有了一个目标。天地人兽也是一般神秘，我在其中也算老资格了，仍不知晓半点这组织的来历，当真教人心寒了……有机会的话，还是脱离出去，天地人兽，一点也不适合我的。”古月飞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还没有觉察到，在的悟‘剑出’之时，他也进入了万劫刀法的万劫历练当中，加上那个不知所以然的混沌原法，古月飞三法齐修，其境界就不能以常理衡量揣测。再者，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在连日的刺激中，不知不觉也已经突破了阶限的束缚，机缘一到，就是超越限阶的层次，只是他自己如今无心于此，浑然不知罢了。所以，古月飞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年的经历，让古月飞的性格谦逊平和，一身本领藏而不露，却又带着无比的傲气。数年的任务，无数次命悬一线，让古月飞在保命之余学会了淡漠生死。正是这先天带来后天成就的性格，加上现在如此心态，才让古月飞不经意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无意间做出了如此决定。
一切俱在那变化之中。
古月飞任由体内剑气游走不定，自己楞楞出神。那三个掷雪球大闹嬉笑的学子，已经距古月飞很近了。一个男子抓了一团雪，怪叫一声，使足了力气朝另一个男子面部扔了去。那男子不在意地偏了一下头，就躲了过去。那枚雪球余势不减，却直直地砸向古月飞。
与那两男子一同嘻闹的女孩儿一声娇喝：“小心！”雪球已正砸着古月飞的额头。古月飞心神正在动荡之间，周身剑气四蹿，心头一口淤血也正慢慢被化去，却冷不防糟了这一下，顿觉头昏脑胀，全身肌肤欲裂，那口淤血“哇”地一声已被吐的干干净净。至此时，古月飞的伤才算好了九成九，只待伤口愈合便无大碍。但是那股剑气却也随着那口淤血散去了九成九，仅余一丝，若有若无，欲断还续。古月飞功败垂成，，默默道：“莫非真是天意？”古月飞心中苦涩，一下子浑身无力，竟跪倒在雪地中。
顾不得恼怒，古月飞急忙闭目沉心，调理好仅余的气机。也没什么好调理的，那仅余的剑气懒洋洋地蛰伏在眉心。古月飞多少也宽慰了点，若不然，“剑出”之意刚修成便散了功，却教人欲哭无泪了。
“你不要紧吧？”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古月飞耳旁响起。
古月飞寻声抬头看去，却浑身一震，整个人已僵在那里。
那女子见了古月飞的面容，也是巨震，颤声道：“你、你是阿飞！”
男子的声音自女孩儿身后传来：“月儿，被雪球砸了一下也能吐血，这明摆着是装出来的嘛！不过想讹些钱，月儿你跟这样的人还客气什么？”言下之意，他们没有找古月飞麻烦已经很好了。
古月飞回过神来，摇摇晃晃站起身，月儿几欲去扶，可古月飞再不瞧她一眼。
古月飞站正了身子，道：“想必姑娘认错了人罢？在下岳结，可不是什么阿飞。”顿了一下，又冷冷道：“在下原本就重病在身，吐着一口血不算什么，怨不着你们……”
月儿急切道：“可是……”
古月飞不耐地挥挥手，道：“不劳操心，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那两个男子这时候回过神来，忽然惊道：“岳结！难道是第一世门的岳家唯一的血脉继承人岳结？！”
月儿听后默不作声，眼中闪过怜惜之色。
古月飞此时大病初愈，虚弱之极，偏偏又情绪激荡。走出了几步路，古月飞两眼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已然失去了知觉。
世上万般，借由情欲。不知怎地，古月飞就知道了这句话。接着，生死情仇，爱恨痴怨，一个个画面，一个个记载这些东西的波动自古月飞灵魂深处荡漾散开。古月飞轻易地就体会了一遍由此而来的种种劫难。最后，古月飞不自觉地出声道：“法始成，劫始历。”
此时，古月飞豁然惊醒：我这是身在何处？这念头一出，古月飞只觉那波动似乎融在身体深处……天旋地转，古月飞睁开双眼，一眼瞧到的，竟是月儿。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古月飞别过头去，这才看见胸口伤处好像裂开过了，胸口衣服上浸出点点血迹。古月飞拨开胸口衣物，意外地发现伤口已然愈合地不留一丝痕迹。
月儿一双妙目紧紧盯着古月飞，眼角隐有泪迹。
古月飞心中复杂难言，终于转过头来，坐起身。四目相交，相对无语。
良久，古月飞恢复常态，淡淡道：“你我是陌路人，又何必如此？”说罢，一身单衣，也不穿鞋，走出病房的门。又瞧了一眼身躯微颤的月儿，古月飞关上了门。
能力无视发动，古月飞已消失在寂静的走廊。
再次漫步街头，古月飞却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岳氏虽大，却不能让他有点末的归属感。古月飞虽然决定找机会脱离天地人兽，但是潜意识中还是认为，不久就会回到天地人兽中总部，继续他以前那种过一日是一天的悠闲生活。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古月飞叹口气，不再想以前的事情，街上，已经没有人了。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古月飞忽然又有了一种明悟，产生了一个念头，露出一个邪邪的微笑。既然如此，何不快意人生，任性几回？若不然，岂不是太累了？
“过去的事情，总是追不回的。”古月飞嘀咕道，“我也不会允许我自己后悔。”古月飞点燃了兜里最后一支烟，“我的性格，也只适合一个人逍遥。”古月飞深深抽了一口烟，随手将空烟盒抛出。
那烟盒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翻转着就要落在地上，恰在此时，一股压力凭空出现。古月飞正待抽第二口烟，却马上僵在原地，眼瞧着那烟盒在地面上三寸处停顿了一下后，毫无前兆地消失，古月飞手中夹着的香烟燃着的烟雾也停顿下来，仿佛空间被静止了。古月飞艰难地抬起头，只瞧得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正对着他。
古月飞心中震惊：身形竟然也瞧不真切！此人一身本领，只怕与那不知所以然的二师兄不相上下了！难道是来寻仇的？可是又有谁能请得动这般人物？其实古月飞此时已今非昔比，在能让空间固化的气势压迫下，能抬起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只是他自己未觉罢了。
古月飞正惊疑不定，那白色身影开口道：“既然你已经修炼了我那万劫刀法，也算是我的传人了。我那万劫功法，求的是遍历劫难，明己道，知天地，机缘不同，历的劫数也不尽然相同。只是修习万劫之法，是逆天地的勾当，故此法凶险，若心志不坚，近乎十死无生。你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便须知再无退出之理。那破戒刀乃吾以劫祭炼，可助你少走些弯路。”顿了顿，那白色身影还欲说些什么，但最后道：“罢！罢！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言尽于此。”
古月飞云里雾里，茫然不知那人说些什么。他刚刚适应了那压力的对身心的影响，哪知道白衣人短短几句话后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凭空消失了。
“该不会是白日做梦吧？”
“幻觉！一定是幻觉！”古月飞自语道。
这时候，那消失的烟盒重新出现，方才跌落在地，古月飞手中的烟头散出的烟雾也方才幻化开来。
古月飞骇然无语。又抽了一口烟，古月飞自嘲道：“我一个小人物而已……”话未说完，古月飞若有所觉，抬头望去。
却见一个灰衣人站在墙头。
古月飞眯起眼睛，道：“你是找我的么？”心里却叫了起来：“这个最弱的，居然也比我强上无数！”
灰衣人容貌俊俏，露齿笑了一下，更是似能迷倒无数怀春少女。那人和气道：“听说你便是岳结？”
“我便是。”
“那么阁下一定是清锋的持有者了？”
“嗯？不错，有什么问题么？”
“那么阁下一定听说过大毁灭后千年间铸出的那几柄名剑罢？”
“名剑？什么名剑？”
“看来阁下是真的不知道。那千年中，古仙人采无形之物先后铸出六柄宝剑，便是日后有名的六大名剑。”
古月飞从未听说过这等事情，闻言不由道：“往后呢？”
灰衣人道：“完啦！”
“就这些么？”
“当然不止，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而已。那一千年后，再没有可与六名剑相提并论的宝剑出世了，世间因这六柄宝剑也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唉！今人竟不及古人。”灰衣人遥想当年，不由叹道。
“那可不一定！”古月飞嘀咕了一句，心想若和二师兄的剑一比，什么样的宝剑都成了铁条一般的货色……这么一说，也的确是不能相提并论了。古月飞想了片刻，见那灰衣人似是沉浸到回忆中，一脸的痛心疾首，于是单刀直入道：“说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灰衣人深深看了古月飞一眼，道：“我便是名剑烟雨的持有者。”说罢，亮出一柄连鞘长剑，整个灰蒙蒙的不甚起眼。“这柄烟雨，已败了两柄剑。那柄浮云的主人却是没有资格成为它的持有者，被我夺剑杀人。息壤的持有者得剑不过一年，已能挡我十剑，很是不错，我便留了他的性命。”灰衣人双目暴出精光，道：“你的清锋呢？拔剑与我一较高下！”
古月飞心中哀嚎：“说什么超阶限的少的跟六月的雪、十二月的虫一般，我走的什么运道？个把月的功夫遇到一堆比超阶限还牛得多的强人！”哪怕心里都快哭出来了，古月飞还是不得不挤出个笑容，道：“我没带！”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无视能力发动闪人的准备。
哪知道灰衣人笑了笑，很随意道：“我知道你的剑法不如我，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有没有资格持有清锋。唉，星、霞二剑却是很久都没出世了……”灰衣人又叹了一口气，身形一闪，带起一溜幻影，转眼往天上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在古月飞耳旁翻转不休：“再次相见，接下五剑，便是有资格。”
“神仙么？”古月飞心道，“所以就都这么轻易地找到了我……高手寂寞么？绝世剑客么？”喃喃自语了许久，古月飞抓了抓头发，疲惫地笑道：“什么运道？狗屎运道。”
“强了就真能为所欲为么？弱了就只能这样我为鱼肉么？力量，还真的就是这么实在……罢了，生生死死都过了。比剑而已，又有什么了？”
“天地人兽啊，你们给了我这剑，究竟是存了怎样的心思？”
“毕竟是老狐狸了，怎能教人轻易看透呢？”
“左右，是你不仁在前，若没有个说法，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会是什么时候比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