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烟雨红尘 -- 八十二 柴荣当街巧遇赵匡胤

柴荣卖豆腐夹带卖油。邻家有老两口，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尚未成年。二老年事已高，在家中做些磨粉制油的勾当，顾里难顾外。柴荣看他们可怜，遂把卖油的事应承下来，只是不要工钱，每月至多打一二斤油也就是了。

村里人口稀少，生活凋敝，天天能吃得起豆腐的没有几家。柴荣常常穿行于邻村集市之间。这天正巧碰到街口有人打架，他肩挑的物件都是怕摔怕碰的，不敢近前，远远避开。可是怕啥的来啥，那边打斗可能是由于双方力量悬殊斗殴刹时变为追逐。后面的人追得急，前头的人跑得猛，不偏不倚，正冲他这面而来。柴荣左躲右闪，最终还是撞个正着，油撒了一地，豆腐成了碴。柴荣好沮丧啊！自家的豆腐好说，隔壁老伯如何解释？

撞他的那位，油地上滑了一跤，顿时成了个油葫芦。后面的赶到，衣领上提住，当胸两拳，口里骂道：

“你这个恶贯满盈的狗贼，老子追了你三千里，你还想从我的手心里溜走？”

挨打的人低头闭眼，死不作声。后来的汉子举手还要打，柴荣不忍，上前劝道：

“好汉算了，一桶油两筐豆腐，值不了许多。”

打人的汉子这才回过神来，歉意说：“哥哥请了，你的损失自有我来承担。你不知这个狗贼，奸污了人家少女。少女悬梁自尽，二老爹娘，一个当场昏死，一个得了疯癫之症，满街里寻女儿。是我气不忿，一路跟踪寻他，恰恰遇到这里。如不是哥哥的担儿阻挡，又要让他多活几天。”

柴荣见说，知道他是位好汉，遂说：“如此交于官府便了。”

“如今哪里还有官府呀？”路人起先还以为是个小偷，见红脸汉子打得狠了，还有些抱不平，今听说是此等货色，众人发声喊，顿时恶语相向拳棍相加，不多时便见他气息奄奄，眼见是活不成了。

红脸汉子拉了柴荣一把，悄悄到了个僻静去处，掏出一把散碎银子，说：

“哥哥，小弟走时匆忙，所带盘缠不多，只此这些了，权当是对你的赔偿。”

柴荣哪里肯要，正色道：“好汉莫非把我当作唯利是图的商贩不成？小可虽是居于荒僻之所，仁义二字还是多少识得些的。”

“如此那就讨扰了。让你白费了一天的功夫，小弟甚是过意不去。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红脸汉子说罢，拱手欲走。

“且慢！好汉留步。”柴荣见红脸人仗义，且又勇猛异常，有心结交于他。

“足下有何赐教？”红脸汉子回过头来，怔了一怔。

“既是远路客人，你我相见就是有缘，不妨借一步说说话。”

红脸人笑道：“哥哥是个爽快人，盛情难却，小弟悉听尊便。”

俩人重又回到街上，刚才那个淫贼已被众人围殴而死，尸首横街。几个流浪乞者，正在你争我抢地翻查他的衣物，看是有无值钱的东西遗留在身上，还有人俯在地上舔食撒落的豆腐碴儿。如今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天天都有死人，不是冻饿而死就是杀人抑或是被杀，并不希罕的。官府早就逃命去了，谁来管此等闲事？

俩人找了一家酒馆坐定，互报了姓名，叙了年庚。柴荣这才知道红脸汉姓赵名叫赵匡胤，祖居河北涿州。柴荣刚刚比他大了一岁，赵匡胤尊声大哥，二人坐下吃酒说话。喝的高兴，说的痛快，乘着酒意赵匡胤要和柴荣结拜，柴荣说他家中尚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兄弟，比他大了十多岁，但一直尊他为哥，他推了几次也纠不过来。不如跟他到家，仨人一同拜了把子不迟，赵匡胤闻说大喜。二人天将傍时方回。

他俩回到柴荣的豆腐坊里时，家中已是混乱一片。墙头、门口、院内聚集了不少闲杂人等。姑姑在内屋啼哭，大牛站在院中骂街。柴荣问明情由，赵匡胤说：

“两位哥哥莫怕，一个乡间土豪有何能耐，来时一并杀了算了，也好出出我胸中这口恶气。”

柴荣说：“刘铁拐是沙陀人，如今又是沙陀人的天下，他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官场上有人，不是好惹的。他的铁拐功好生厉害，远近都有名哩！”

张必让也说：“哥哥你莫给他长精神，有我哩吗！还有这位红脸哥哥，怕他个鸟啊？”

几人正说着话儿，忽然站在院墙上的人高声大喊起来：

“来了来了，刘铁拐带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