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懵懂岁月 -- 五十五 误伤人命
赵力死了。
赵力在打架的时候始终没有动用他那把刀子、那把牛耳尖刀，不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是他没有找见。赵力一边撒扯花蓉儿的裤头一边脱自己裤子的时候，他把那刀遗留在花蓉儿的屁股底下。花蓉儿已经感觉到了，她不但没有说出来，而是趁机把刀扔进附近的草丛中。她知道徐笑春的本事，对付像赵力这样的人，没必要还加上一把刀，而如果刀把子攥在赵力的手里，情况将会两样，所以她未加犹豫就扔了那把刀。赵力开始也没准备打架，他以为徐笑春是个过路的，过路的犯不着和他以死相博，所以起初并未怎么太在意。当他吃了大亏的时候，他才想起那把刀，但是迟了，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再使用这把刀的机会了。
公安局请的法医还没到，验尸工作最早第二天才能开始。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怎么太为难徐笑春，只是让他登了个记，留成下身份证，既没有拘留也没有临时羁押。但是告诉他，不能离开这个小镇，随时听候他们的通知。
花蓉儿神话般地获救了。像这样的故事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现实中谁见过、听过？花蓉儿莫名其妙地把那个歹徒引领到她前男友的故乡，而他的前男友又鬼使神差地找到这个地方，凭的是什么？第六感，什么叫第六感？中国人有几个知道第六感的？那么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感又是什么？这些复杂的词汇三个大学生也解释不清。刚刚获得得救的惊喜立刻又陷入极度的悲哀和恐惧之中，空气中弥漫着阴霾，其中有徐笑春抽的烟，柳晖从不吸烟的人也一根接一根。
他们又回到昨夜住宿的那家旅店，只不过是换了换位置。花蓉儿睡在柳晖昨晚睡过的闲上，至于隔壁，是另有了新客抑或是房子空着，他们则无暇顾及。花蓉儿由于极度惊吓，再加上腹中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又摊上徐笑春致死人命这一档子事，她大概已经无法承受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还不时地说梦话。本来要送她去医院的，因为她操心徐笑春这事，死活不去，她也是想再陪徐笑春一个晚上。
这本来是一场值得庆贺的晚会，不知怎么却变了味，成了悲伤和惧怕的夜晚。也许明天早上公安局的人就把徐笑春带走，给他带上手拷。误杀也是杀，尽管不会偿命，起码也要蹲上几年班房的。徐哥是个好人，是个难得的好人。他心胸宽阔，为人豁达，不计私利，仗义勇为。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好人也会遭遇无妄之灾。
柳晖端起一杯酒，简单地和徐笑春一碰，“咕咚”先灌进自己的口中。这已经是第五杯了，按他的酒量早已超出平时的界限。徐笑春劝道：
“兄弟，别喝了。”
“你别管我！”柳晖近似于咆哮。
徐笑春无奈地笑笑，安慰说：“兄弟，这是何苦哩？咱们都是男子汉，提得起放得下，什么事能把咱撂趴下？你说对吧兄弟？大不了局子里蹲上几年，也让我体验体验那儿的生活，哪里不是人去的地方？啊，兄弟，想开些。”
柳晖扔掉酒杯，猛一下扑到徐笑春怀里，压低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徐笑春轻抚着柳晖的头，笑嗔说：“看你看你，这像个啥样子，屋里还有个病人，咱们都要坚强些。你知道哥不哭，从打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掉过一滴泪。你要再这样，我也控制不住了。快，快起来，咱哥俩喝酒，放开里喝！”
柳晖扬起头来，哽咽道：“哥，我也好难啊！那个丢不掉，这个舍不下，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哥，哥哥，你揍我一顿吧，好让我坚强些。”
徐笑春终于未能忍住，他的泪水顺颊而下，狂流不止。他不是为自己的命运悲伤，他知道眼前这位小兄弟的难处，是啊，有人在为找不上媳妇而哀叹，有人因为媳妇多而焦虑，个中滋味，不是亲临，谁也无法体会。晖伢子铁饭碗没了，老娘的病也治好，两个貌若天仙的女孩死死咬住他，谁也不肯松口，这不难吗？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轻松渡过这一关？徐笑春哭了，开天劈地头一回，他哭了，他为朋友哭了。徐笑春毕竟是徐笑春，他轻轻一抹，换了副面孔，说道：
“柳晖，坐起来！有道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车到山前必有路，坚强些。倘若有一天你去班房里看我，不管是带着哪一个弟妹，我都认，都是我的亲弟妹，我尊重你的选择。”
徐笑春这么一说，柳晖又一次泪流不止，他说：“哥，都是我害了你，如不是我昨天打电话叫你来，就出不了这事了。”
“你这才是混帐话。花蓉儿如今名义上不是你的未婚妻了，你都出手相救，我能不出手相救？为朋友杀人、为朋友进局子我认了，我一辈子都不后悔！”
花蓉儿醒了，她可能已经醒了一会儿了，哥俩的对话她似乎也听到了一些，听徐笑春如此说，忍不住愣古丁冒出一句：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俩。没有我，啥事也没有，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我是扫帚星！”
徐笑春两人面面相觑。花蓉儿又说：
“柳晖你过来。”
柳晖立即起身走到床前。花蓉儿说：
“你把头放低些。”
柳晖俯下身子。
花蓉儿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柳晖的脸庞，柔声说：
“晖哥，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你想啥？”
“我想死，真的，我已经决定了。可是我最放不下的是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