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懵懂岁月 -- 四十 借刀杀人
俗话说狗急了要跳墙的，人急了跳什么没有详细说明。大致无非就是有跳河的、跳楼的、跳井的。没有跳绳的，跳绳的是巫婆。人急了跳绳无用，巫婆也只能给做做思想工作，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严格地说，李凯不是杀人越货、胆大妄为之人，黑社会更与他不沾边。他至多不过就是个小流氓，使使小伎俩，弄点小阴谋，真要动真格的，他不行。不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哩，何况他不是兔子，他是一条急红了眼的恶狗。
李凯在拘留所门口挨了徐笑春一闷棍，痛他受了，这口气他忍不下。原物奉送，他再按徐笑春打他的样子把徐笑春打一顿，他又没那本事。他当然打不过，他的几个小兄弟吃肉喝酒行，打架斗殴那要看是跟谁，跟徐笑春不行。再恶的狗也有自知之明，看是碰谁遇谁，至少目前主动袭击老虎的狗种尚未培育出来。
处在绝望边缘上的李凯、李飞刀苦思冥索，万般无奈，他决定冒一回险——除掉徐笑春这个心头大患。最终的目标他选择了杀人，但要杀得干净、杀得利索、杀得不露痕迹。杀人要用刀，他那把小李飞刀只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老李飞刀可以，但人家是杀人杀在战场上，捉贼捉在光明处，决不做鸡鸣狗盗、偷偷摸摸之事。李凯别无良策，他决定借刀杀人，雇人杀人，花十万块钱买徐笑春的项上人头。
但凡干这种事的都是自筹自做，和别人既不能商量也不能合伙的，一旦暴露，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李凯猛然想起他有一个舞友，是在歌厅里认识的。俩人只是面熟，喝过一两回酒，互不摸底，名姓都不打听的。他只知那位舞友的外号叫“草头驴”，身高一米九都不止，虎背熊腰，长相凶恶，身边的弟兄都尊他为“驴哥”。而且“驴哥”有一样毛病——抽烟，抽大烟。他抽烟的条件不高，不挑不拣，什么海洛因、冰毒、吗啡、摇头丸、杜冷丁他统统都是来者不拒，有时间断了货，去痛片也能对付一两口。“草头驴”没有正当职业，整日油手好闲，混吃混喝，全仗着他身高体壮（据说还会点武功之类的），欺行霸市，盛气凌人。今天这儿敲诈点，明天那儿勒索些。吃了上顿不管下顿，过了今天不知明天，高高大大看着像个人，其实肚子里装的全是些污汤秽水，他倒是想参加黑社会来者，可是人家还不定要他哩！
李凯决定去找驴哥帮忙。本来李凯有一份像样的工作，手头又积攒了几个小钱，零花用度不愁，吃喝嫖赌不抽，坑蒙拐骗不偷，算是个“悠闲阶级”，犯不着和“草头驴”这样的下三烂打交道的，只是眼下急等用人，一时又务色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是筷子里挑旗杆、矮子里拔将军，勉为其难凑个人数罢了。
李凯好不容易找到“草头驴”，说明了原委。驴哥开头一惊，后一听说有十万元的进项，足够他半年到一年的开销。就拍拍胸脯答应说：
“兄弟这事你驴哥我承担了，别说一个姓徐的，就是十个也杀了。我过去就杀过……”
“驴哥驴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只说眼下。”李凯打断了“草头驴”的话。
“说眼下就眼下，眼下你驴哥我这阵心里正闷得慌，你先给我预支上三五千，我好滋补滋补身子。施恩要武松杀蒋门神，不是还养了多半年里吗？”
李凯一听“驴哥”这话，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心想你说还要养半年，半年就是一百八十二天半，到那时谁知又是啥样子，万一要是徐笑春辞工不干了呢，到时哪里去找？就说：
“半年不行，给你十天预备期，要干就干，不干我另找人！”
驴哥那里肯依，到口的肥肉不能让狗叼了去。咬咬牙，发狠说：“十天就十天，不过今天咱们就算说准了，你先给我一万块的定钱。”
李凯岂不知道杀人不是儿戏，弄不好也要跟着掉头的。同时他也知道徐笑春是外乡人，在特区几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柳晖、花蓉儿之流充其量至多也就是报个案，赵培乾还巴不得他早死哩！谁管球这闲事？关键的关键是槽头驴这小子干不干得过徐笑春，这事掺和的人越少越好，不能再找帮忙的了。于是他说：
“驴哥，钱不钱都是小事，你干不成咋办？”
草头驴红了眼，急皮懒脸地说：“你怎能不相信你驴哥，我又不是没杀过人，杀一人也是杀，杀两人也是杀，大不了陪上我这条命就是了，我决不牵扯上你。”
草头驴这一说果然起了作用，李凯心里有了底。他心想找人就得要找这样有前科的，既然他已经杀过人，必定是早已把生死度外，而且公安局肯定有他的备案，到时他不比兔子跑得快！李凯从怀里掏出一千块，说：
“驴哥，这一千块你先拿着，今天我没多带钱。”
驴哥急了，说：“像你这样掏屁股舔指头，干指头沾盐的能办成什么大事。算了，不和你合伙了，你走吧。拿一千块打发你驴哥，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李凯岂肯放过这一天赐良机，忙解释说：“驴哥驴哥，不是我小气，不是说我忘了带钱吗？”
“你忘了带钱，你哄鬼去吧！平时你都三千五千的揣在身上，今天谈这么大的事，你能忘了带钱？”
李凯无奈，又摸出了一千。
驴哥嫌少不接。李凯摸摸索索又掏出一千。驴哥不耐烦，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包，从包里拽出一万。说：
“兄弟，暂时就这样子啦！你说十万就十万，姓徐的那小子也值不了许多。你给我送来捌万，我估摸着钱花个差不多了就着手给你去杀人。”
“先要捌万？”李凯有点后悔。
“怎么，你不想干了？不干也行，这一万三就算是你单方撤合同的钱。你不想想，小子，你是拿钱换命，我是拿命换钱。我先把这八万花完了，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万一叫公安抓住，死了也值了。说句话，你干还是不干？”
李凯咬咬牙，说：“我干！”
“这还像个长鸡巴的爷们儿。”驴哥揶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