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十五

宝宝，快起床了。

不会吧，我的天，一大早，林雪就给我发来这条短信。

宝贝，我还在睡觉。你也再睡会吧。

快起床啦。

我没有回她的短信，实在是太困，我索性把手机的声音调为振动。和林雪交往以来，我可时常在受着她的熏陶。早晨还得饱受她的折磨，我的上帝啊，有老婆的男人就是不幸啊。

我有事情跟你讲，阿五。林雪干脆打电话过来说。你快点穿好衣服，来我家门口等我。速度，限你20分钟之内，否则后果自负。

555555，我的天，连睡觉都不行啊。在林雪面前，我不敢反抗，我只能偷偷地忍受着这个规律：老婆永远是上帝，老婆的命令不能违抗。

阿五，我今天要演出了。

什么演出啊，看你今天穿的，就象是要去结婚的新娘。不过现在打扮起来，都把以前那些皱纹给遮盖起来了，我的老婆漂亮啊。

我本来就漂亮的么，这还用说。阿五，我要去跳舞了，你知道么？

什么？跳舞？你不要开玩笑了，林雪。瞧你那身体疲惫样，我不信。

我就是要去了啊，以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练舞蹈的。不要看我整天无所事事的，整天好象都被父母亲养着，可我也能通过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啊。

真的假的。我纳闷道。可看着林雪说话时自信的表情，我又不得不暂且相信了。因为林雪的身材，本来就非常苗条，就是外人看来，也都差不多相信她是个练舞蹈的。

我的老婆是大佬啊。林雪，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才能。

林雪搂着我的脖子说道。阿五，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还有好多优点，你没有发觉呢。

切。我用手顶着林雪的脖子说。不要自恋哦，但说得也是，不然你怎么能做我的老婆呢？

谁说过要做你的老婆的，你不要总把老婆挂在嘴上，多恶心啊。

你就是我的老婆，我的老婆是林雪。

世界上有你这样自恋的人，你真的没救了。林雪打开化妆盒，开始往脸上不停地涂粉。

我偏说，我的老婆是林雪。我提高了音量喊道。

小声点。林雪拍了我一下说。你要死啊，这还是在我家门口，要是被我父亲听到你了，你可真的没救了。今天他们可是死活都要陪我去跳舞的，我是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给说服的。知道么。

知道了，大小姐。

不会“流星雪”也是要演出的吗，她不也是练舞蹈的么？我能不能看到她呢，呵呵。我要看看这自恋的小姐，长得到底如何，还有她那马大哈的男朋友。

我要给她来个惊喜。

上网的时候，就可以狂砍她一顿。说不定，那小女生还会羞愧得不敢来和我说话了。呵呵，小女生啊。

载着雪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雪在一起，会想到了“流星雪”，这个感觉倒是很奇怪。

我从来没有来过泉州戏剧院，载着林雪来的时候，门外早已经排满了小车。椭圆形大门里真是人潮如海，密密麻麻的。

你别紧张啊。要相信自己。

我下车时，紧紧抓住林雪的手，她的手有点凉。

林雪说。你放心啦，阿五，等下看我怎么表现了。我练了那么久，就等这一天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久，我要对得起我的老师。让那些不相信我的人都看看。

不会吧，我才说一句话，你就说这么多话。我笑着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呛死啊。走，我们进去吧。

恩。

还没到会场里面，林雪就惊叫道。妈，爸，你们怎么也来了。

说实在的，我到现在还没有看过林雪的父母亲。林雪一直说要等以后，她才安排我们见面。林雪说她要让他们都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林雪的母亲看着我说。

林雪没有说话，她赶忙把她的手从我的手腕上松开。她父亲仔细打量了我，说。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五，伯父。

阿五？好奇怪的名字啊，你父母亲是做什么的？他的父亲继续问道。

爸，你别问了。你是来调查户口的么，你不让我随便交别的男生，我从小到大都遵从你和妈的意愿，可这次却不一样。阿五是我想要的男生，所以你就别问了。

林雪拉着我走进会场。

他的父亲似乎是感到惊讶，他没有想到林雪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小声地说。不问，就不问，我的女儿长大了啊。

阿五，你相信我么。

我当然相信你啊，林雪，你是最棒的。你就轻松地上场吧，把底下所有的观众都当成傻B，然后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舞蹈。

那你呢，我也把你当成傻B吗？

我当然例外啊，你父母也例外呵。

阿五，我还是有点紧张，怎么办？虽然从小到大表演了那么多次，可现在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象以前一样跳，你是不是越吃越糊涂啊。人长大了，技术当然更娴熟了。心理承受能力也更强了。

这次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跳舞了，阿五。

为什么呢？

阿五，我不是说过了么，如果我这次跳不好的话，我妈可能要让我放弃舞蹈了。她说练这个太累了，她不想我做这么辛苦的运动。而且我的身体也不允许……

这样啊，那你好好跳，有我在场，你放心啦。

是啊，有你在，这次不同了。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在跳，现在有你陪我。我的心里觉得非常的轻松。阿五，你要好好地看我表演啊。

林雪投入我的怀抱里，她的父母亲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眼里似乎是有泪水在里面，我看不清楚，等我抬头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音乐响起来了，看着林雪在台上的神采，我觉得非常的欣慰。是一段单人独舞的现代舞。

阿五，你和林雪交往多久了。好象也不久吧。林雪的母亲走到我身边说。

是啊，伯母，但有几个月了吧。怎么了？

你离开林雪吧，求你了。林雪的母亲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觉得非常的惊讶。

什么，伯母。你刚才说什么？我纳闷道。

对不起了，请你离开林雪吧。林雪的母亲重复道。

我看了看林雪的父亲，他也点了点头。我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林雪的母亲说。不为什么，原因你也不必知道。但如果你是想要我们家的财产，我可以给你一张支票。你要多少都可以？

不会吧，电视上的情景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有点生气了，我说。凭什么呢，我要你们的什么钱，真的，我是爱林雪的，我不想让这么好的女生离开我。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你不为钱，你为什么要跟林雪在一起？你知道她的情况的。林雪的母亲说。

什么情况？

她的身体，你知道她的身体不好的。求你了，不要再跟林雪在一起的。她是不能再经历伤心了，我真担心她会有什么不测。我们就这个女儿，你看她在台上多么高兴啊，我们都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了。

伯母，你说什么，你好象有什么话要说。我不懂啊，你能不能再说得具体点。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吧。即使你不为了我们家的财产，但你如果真的喜欢林雪，为了她好，就离开她吧。

我是喜欢林雪，可我们是真心的。求你了，伯母，你把你想所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林雪的母亲听完我的话，看了看林雪的父亲。过了一会，她说。既然你不知道，但我们也有必要让你知道，林雪已经得了肺癌。知道么，你离开她吧。

林雪的母亲话一说完，她的眼泪早已流了下来。而我呢，似乎是听到了青天霹雳。不可能，你说谎。我哭道。

阿五，你离开林雪吧。她如果不再做化疗，就来不及了。我现在才知道，这个阶段，她为什么坚持每天要化妆，她为什么不去做化疗，不把头发剪掉。

听完这话，我快晕过去了。这怎么可能，老天啊。林雪经常在我面前咳嗽，原来就是有这病啊。她不让我看到她咳出来的东西，她在我面前整天表现出这么坚强的样子，该是用了多少努力啊。

我的眼泪早已变成了河水。

说不出来我到底有多伤心。

林雪的父亲也说。阿五，作为一个男人，你知道怎么做的。如果你离开了林雪，她会没有挂念的，她会去做化疗的。这对她的身体是有帮助的，而且你也知道，跟林雪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的结局的。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我不能看着她放弃生存的希望啊。求你了。

不，这不可能的。我疯狂地跑到台上。静静的看着林雪，我心爱的女人。

林雪在台上是那么的美丽，她的舞姿是那么的轻盈飘逸。可我看到她脸上的汗珠，我看到她为了这一次表演所付出的巨大努力。我看到林雪的气息逐渐微弱，她却还在跳。突然，她摔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地上。

我走上去把林雪扶起来。林雪看着我流泪的样子，关心地问。阿五，你怎么哭了，我让你失望了是么。你放心，我接下去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你站在旁边。

然后，她又继续跳。随着音乐的旋律，她全身心投入在这舞蹈中，好象全身心都投入在这音乐里。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我那么觉得心酸。

音乐一停，我马上抢过主持人的话筒，我哭泣地说道：

对不起，耽误大家一点时间，今天表演的这个女生，是我的女朋友。未来她将成为我的新娘。然而，就在今天，是的，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女朋友已经得了肺癌。那令人胆寒的肺癌。我女朋友一直在隐瞒着这个秘密，我知道她是怕我伤心。我老早就知道她的身体不好，可我真的算是一个失败的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得这个病都不知道。我还整天开心地去写作，我还整天要求她做剧烈运动。我是人么，老婆为了舞蹈，她每天都刻苦地练着，她跟我说她要证明给别人看，她还可以跳得很好。她不去做化疗，就因为要给我看到她美丽的一面。

对不起，我说不下去了。我拿起纸斤擦着眼泪，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是的，掌声让我的心更加的激动。林雪拉着我的手，她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阿五，对不起，我一直在隐瞒你这件事。你别怪我，真的，我怕我跟你说了，你会离开我，我好怕。特别是在我身体越来越不好的时候，我常想到了死亡。其实我已经知道我快要死了，可是我还是那么自私，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是不配有爱情的，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阿五，别离开我，好么？

傻孩子，你生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碰到我算你的不幸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说过了，我要赚好多的钱，我要比你先死，我要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伯父伯母叫我离开你，我不会的，我现在可以大声地跟他们说，我不会离开林雪的。我会象当年伯母等着出差做生意的伯父一样，我要等着我的老婆健健康康地成为新娘，我要让我的老婆……

我说不下去了，我使劲地吻着林雪的嘴唇，那夹杂着泪水的嘴唇，是那么的甜美。

眼泪把我们两个交在一起。我拿起话筒，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家了，谢谢了。

后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掌声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这是我一生中最精彩的讲话，猴子说，他如果听到这讲话，也会伤心得死去活来。

我的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