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第十三章 妖罗刹
马攀,齐勇,张恒,孙立,碧君仪同一众弟子与天空的黑气正斗的紧张时,忽听一声巨响,试剑广场当中的试剑石轰然爆破。
待众人反应过来,向下望去,只见无为与张青泓正站在试剑石破碎后露出的大洞的旁边。
无为与张青泓二人自惑心境破碎的洞口回到上方,只觉身上似有万千道杀人的目光射来,忙回身四望,只见马攀,齐勇,张恒,孙立,碧君仪同一众弟子持剑飞了下来,正直直的盯着无为与张青泓,目光中的怒火近乎疯狂而不可抑制。
二人心下一颤:此处竟是试剑广场!
无为也是心中一惊,暗自观望片刻,才发现,他二人所踏之地竟是原本试剑石矗立的地方!
试剑石碎了?!
张青泓似乎听到数百龙虎山弟子内心深处一声巨大的破碎声,一个近乎神圣的象征,竟然破碎了。
原来,这试剑石与下方的惑心镜根本就是上下相连的一个整体,正当马攀众人阻挠黑气前进的同时,‘天泣’法阵当中的白色的擎天豪光突然黯然失色,原本的五色光芒根本无法对黑气构成威胁,就在‘天泣’失效之时,黑气反倒停止了侵袭,自苍穹那个黑色漩涡中,发出一道黑色惊雷,径直击向试剑石。
试问惶惶天威,谁人能挡?
试剑石碎了,惑心镜碎了,众人的心也碎了。
没人能够明白试剑石对龙虎山的弟子意味着什么,也没人能明白‘天泣’对天下苍生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再现人间,还有谁能阻止的了她?
妖罗刹,这龙虎山数百年的秘密,此刻如同梦魇一般,绕在马攀的心头。
偏偏,是他们,是张青泓和无为从那里出来。
马攀同四位长老此时踌躇不定,心中均想:一缕魂魄不管附身何人,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马攀长叹一口气,沉声喝道:“五师弟,戒天镜何在?”
“在此!”孙立将戒天镜取出,御起口诀,戒天镜凭空飞向无为与张青泓头顶,将无为与张青泓罩在三丈方圆的的光圈中,令二人动弹不得。梦浸月见状正欲上前,却见碧君仪冷哼一声将她一手拉了过去。
马攀又望了望天空,天空之上的黑色漩涡在发出那道惊雷击碎试剑石后似乎也耗尽了力量,此时渐渐散去,只残留些许黑色气息与众弟子的大阵对抗。马攀道:“临风与笑云,何在?”
“弟子在!”赵临风与李笑云齐声接令。方才与黑气斗时,两人相互比拼,不相上下,此时情形的紧迫气息竟比先前更盛,二人不由的将力气拧在一起。
“你二人率众弟子消灭这些残余妖孽。完后,严守各大山口。”
“遵命!”赵临风与李笑云各带一帮弟子御剑离去。
“各位长老同我来罢!”马攀一声长啸,脚踏一道金光,破空先行,齐勇张恒紧跟而去,孙立将无为与张青泓带着,跟随而去。
唯有碧君仪放心不下梦浸月,迟迟不走。待孙立远去,碧君仪方放开梦浸月冷道:“若与此人有任何瓜葛,你我师徒恩断义绝。”说完飘然离去。
望着遥遥远去的人影,梦浸月泪如雨下。
巍巍山峰,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崇山峻岭阴影中穿梭,在离龙虎山诸峰不远处的一处山头停了下来。
山头上,一个人影立于夕阳之下,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双深幽诡异的眼神,正凝视着无为等人离去的方向,又见红衣女子方婷飞来,露出一抹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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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郎传》叶孤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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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宫,前殿。
五位长老坐于庭前,齐勇、碧君仪居左,张恒、孙立居右,马攀居中,无为与张青泓跪在五人面前,将方才伏魔洞内外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方婷,‘血美人’,亏我这般待她,没想……”碧君仪向来冷峻,此时为了几个徒弟心头烦乱,说话竟有些呜咽。
齐勇冷道:“那纵火烧楼与杀害心兰,丁宛,肖仁之人当是方婷无疑!哼,这妖女竟连我‘缚云手’也学会了。”
碧君仪周身一颤,头低了下去。
“大师兄,你怎么看。”孙立向马攀问道。
马攀摆了摆手,无力道:“祸起萧墙,祸起萧墙啊!”仿佛厌倦了这尘世烦扰,又道:“此事暂且放下,需将那事弄个明白。”
齐勇看着跪在无为与张青泓,道:“按你们所说,方婷将你俩打入伏魔洞后,你们在里面待了片刻,看见惑心镜内诸多幻象之后它慢慢破碎掉而并非是你们打破的?”
无为不做言语,张青泓眼圈通红,也不住的点头。
张恒道:“试剑石与惑心镜上下连为一体,恐怕都是那道惊雷击碎的。”
“若不是试剑石先被毁,‘天泣’失效,那道惊雷能落广场上么?”齐勇冷道。
“无为与泓儿乃本派弟子,无缘无故怎会作出此事?况且试剑石也非凡物,凭泓儿与无为的修为能将试剑石打碎?”张恒争辩道。
“泓儿我自然放心,但是你这徒弟,我看……”齐勇徐徐道。
“无为?”马攀似是抓住了一点。
“他来历不明,是正是邪,谁也不知。若说修为不够,他却能收服水火龙珠,师弟,本门中除了掌门师兄你的道法最高,你都不能驾驭水火二珠,他凭什么?”齐勇对着张恒道。
当初无为昏迷时,张恒几人也曾试过去驾驭这水火二珠,显然是无人能行。
“他入门才数月,诸多灾祸却接连而至,以我看,他修为低微是假,伪装邪性是真,本门的灾难根源就是他!”齐勇冷冷的指着跪在地下的无为,殿前其余几人无不惊觉变色。
在伏魔洞中,无为恢复了记忆。蓦然回首,无为发现自己竟懵然无知的过了这些年年,那些个木纳的小和尚,被命运捉弄的小道士的画面,在脑中来回飘荡,无为心中一怒,霍然起身,冷道:“你们想要我怎样?”
齐勇大怒道:“放肆!”
无为看了看坐在堂前五人,又想起月影的死,似狂癫一般放声大笑,笑声响彻殿内,许久,方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死么?还废话什么,来啊!”
话未落地,碧君仪纤手疾出,隔空向无为击去,可掌风未到,只听一声怒喝,齐勇早已将无为高高举起。
此时,齐勇面色通红,显然是怒到极点,手下也毫不留情,用的正是绝学‘缚云手’。
天师一门向来看重师道,齐勇本人更是尊师重道的典范,门下弟子对长辈无不是彬彬有礼。无为乃龙虎山一员,岂能例外。齐勇也不管无为是否有理,敢对长辈不敬,单单这一条,也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张青泓忙跪在一旁不知所措,齐勇置若罔闻,见无为气力将竭,可双目之中仍是不屈服,愤怒可想而知,手上又添几分功力。
“住手!”一声惊响,马攀将身旁的茶桌拍的嘎嘎作响。齐勇神色一窒,举起无为的手瞬时松开,无为砰然落地。
“惑心镜已破,妖罗刹定然出世,我等不去想良策应对,在他面前,惭愧不惭愧?”马攀摆手制止还欲争辩的齐勇,又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处理!”言语中流露出无尽的威严,对孙立道:“妖罗刹魂魄既出,需得时日恢复元气,此事事关重大,无为就交与你看管,如何?”孙立躬身点头。
马攀看了看早已泪水模糊的张青泓心对碧君仪道:“泓儿自幼没有吃过多少苦,此事虽紧要,但在没有定论前不可伤害她。”碧君仪躬身领命。
“此事暂且作罢,各位都速速回峰看管好自己的弟子,严防邪魔再犯!”马攀大声说完,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向后殿走去,临走之时对张恒道:“三师弟,与我到后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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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郎传》叶孤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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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宫,后殿。
马攀跪在大殿中央,石像之前,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忏悔着什么。
张恒站在一旁,轻声道:“师兄,这是为何?”
许久,马攀缓缓道:“上次,我说与你那事,你可想好?”
见张恒神情踌躇,马攀道:“天师一门,自来一脉相传,从未落入外姓人之手,我此前只是暂代掌门之位,未曾想待长久,况且你功法大成,其实远在我之上,由你出任掌门名正言顺。”
张恒道:“师兄,爹既然将掌门之位让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这又是何必呢?”
马攀道:“师父自然有师父的道理,他素知我无大志,且师父仙逝时你又神志不清,便将掌门之职交与我由我代管。”叹了一声又道:“你何尝不知,自师父闭关起,这些年我一直暂代掌门之职,早已身心俱疲,况如今我天师一门面临大难,我若不将此位传与力挽狂澜之士,我天师一门迟早毁于我手,到时后悔莫及啊!”
张恒道:“可我……”
马攀截道:“泓儿有了变化,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么?”
张恒心中一惊,道:“你……你也看出来了?”
马攀叹道:“妖罗刹擅长魅惑之术,这缕魂魄附在泓儿身上之后,虽隐隐不见,但终是逃不过你我二人之眼。”
张恒一惊,后退一步道:“那你……”
马攀道:“泓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况且她还是你的女儿,我如何忍心下得了手。”说着摇了摇头,又道:“此事终不能遮掩,你若想救泓儿一命,需答应我接手这掌门之职。”
张恒道:“你是想……放了泓儿?”
马攀道:“难道你不想?”
张恒沉默片刻,道:“我……我回去想想。”说完转身出了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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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郎传》叶孤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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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天,月明星稀。
观星岩上,陆若夕随意的翻着手中长卷,长卷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星云占象,这是他最想看的一本经藏,若是往常,他从师傅那里借来定会通宵达旦的观看。可今日任陆若夕如何勉强自己,也看不进半张星图,他便将长卷放在一边,挪步向悬崖顶处的石屋走去。
这石屋原本是陆若夕和孙立的住所,此时却成了囚禁无为的囚牢,无为的气海大穴均被封住,功力暂失,除了普通的行动还正常,其他功法恐怕连门中最不济的弟子也不如。
陆若夕便是奉命看守他的。
“你还好吧?”陆若夕环望四壁,发现除了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床外,此处别无他物,又对着坐在石床上看着一本书卷怔怔出神的无为,轻轻问道。
“真是辛苦你了,这么晚了还来看我。”无为随意的看了陆若夕一眼,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别误会,我这次不是来监视你的。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说……”陆若夕满腹心事一般,说完,坐在无为对面的石床上。
无为抬头看了陆若夕一眼,轻哼一声,收起书卷,倒身躺在石床上,不做理会。
陆若夕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一个四处漂泊的孤儿,白天要饭,晚上露宿街头。记得有一天,那是在长安城,我一整天没有讨到东西吃,实在是饿得不行,就在馒头店偷了一个馒头。结果,那个店主抓住了我,差点将我打死。后来,是三师娘救了我,还将我收养,并让我拜在现在的师傅门下。”
说到这里陆若夕顿了顿,见无为仍无动于衷,又道:“还记得那是入龙虎山的第一天,也是我第一次见青泓师姐,她穿着一身水绿衣裳,扎着两个小辫,双目闪闪发光,见到我还对着我偷偷发笑。从那以后,她便是我心中永远的仙子,我在心里发誓,今生不会让人伤害她。”
陆若夕攥紧的右手,轻击在石桌上,无为微微动了动,抬头看着神情激动的陆若夕,道:“你既然这般恋她,便向她说去。”
“哎,我苦苦暗恋,她如何不知,只是向来她只当我是她的师弟,不假辞色。如此倒也没什么,可是这几日她却好像时时躲着我,见了我也不跟我像往日那般熟络。”陆若夕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过么?”
无为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段恋情,觉得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苦笑一声,道:“世间万事,总不是那般完美!”说是这般,心又道:你至少还能看着心爱的人,而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你比我好多了。
陆若夕安抚了下自己的激动的情绪,缓缓说道:“罢了,今日我将心中的话都说给了你,也好绝了这个念头,从此以后一心修道,再也不会为尘世情缘兴起半点留恋。”语气中虽是悲愤决绝,可是仍有掩藏不住的忧伤。
良久,陆若夕渐渐起身,离开石床。
“师父说修道是为了望穿红尘,斩断孽缘,可是没了这些我还有什么。我这般千辛万苦的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长声哀叹中,陆若夕挪动着脚步慢慢的离开了石屋。
黑暗中,陆若夕渐渐远去的背影,如此的落寞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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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郎传》叶孤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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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峰,玉竹楼。
午夜,月映西窗,梦浸月辗转难眠,便挑剑出了自己的屋子,独自去了玉竹林西侧的边沿的岩上。
玉竹林,风影变幻。
蓝色的衣裙随风任意摆动,剑舞时,林中竹叶片片纷飞落下。
风随剑舞,朦胧的泪雾挥散不去。
是什么迷离了她的双眼?
是纷纷缠绕的竹叶,还是恍若隔世的情缘?!
‘流云’似是触摸到梦浸月的心事,发出一声轻吟。
而此时,自梦浸月身后也传来一声长叹,竟是同样的痛感伤怀。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梦浸月收回‘流云’,愕然转身,见来者竟是碧君仪,呀声道。
“从小到大,一有伤心事你都会来这里的。”言语时,碧君仪仿佛看到那个受委屈的小丫头,独自在这里偷偷哭泣的背影,不禁轻轻道:“你在想他么?”
碧君仪向来肃穆,只有对着这个小徒弟时,才能稍稍放下往昔的沉重,面露慈祥。梦浸月见师傅面带笑意,方才泪痕斑斑的脸上泛起一丝晕红,慌道:“师傅,我没有…没有啊!”
“你骗不了我的!”几番变故,碧君仪的心境也有了些许变化,不向往日那般不同情理。
“我……”梦浸月抬头,恰好碰到碧君仪慈祥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热,长叹一气,道:“我心好乱!”再抬头时,斑驳的泪水早已浸湿那秀美的脸庞。
清风拂面,丝丝情愫,不知从何而来。
二人立于风中沉默不语,良久,缓缓回到玉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