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十一章 湮没
**********************
花郎传》叶孤南著
**********************
“呃”
巨兽的嘶吼声惊醒了这可怕的寂静。
崔天浩闻声转头，在转头的一瞬间，崔天浩再次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那条半龙形的青蟒竟与另一条黑色巨蟒扭曲的身躯卷在一起。黑色巨蟒的巨口死死钉在孽龙的颈上，而青蟒的利爪也死死口在巨蟒的七寸处。两条巨尾力拼劲道，虎虎生风。
纠缠的巨尾撞在墙壁上，一时间地动山摇，崔天浩几乎不能立稳。
只见两巨兽盘在通道正中，通道两旁只留下一条小道，光线自深洞外射了进来。
月影危在旦夕，崔天浩悲从中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抱起怀中人，也不顾两巨兽斗的正酣，欲从小道穿过，方贴近巨兽身旁，便听一声巨响。
“嗙”
黑色巨蟒挥动巨尾拦住了崔天浩的去路。
崔天浩心中恨极，又担心月影，奋不顾身向着黑色巨蟒的巨尾猛力推出一掌。一掌既出，顿时觉得掌上力道好似大了不少，巨尾竟吃痛着向后移开几分。
崔天浩不敢多想，忙乘机擦着两巨兽光滑的蛇皮跑了出去。
方跑不到几步，黑色巨蟒挣开了孽龙巨爪，也放开撕咬的血盆大口，不顾一切的向崔天浩追来。
崔天浩早已力竭，此时为了月影的安危，也不知从哪里多了力量，一路狂奔直到洞外。
正呼之欲出，一股巨力推向崔天浩，崔天浩未及落地，月影的身体已离开崔天浩的双臂，在本空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径直飞向方才崔天浩捧水的水潭上方。
“不要啊！”崔天浩心痛如刀绞，一口血箭喷薄而出。
黑色巨蟒迅如闪电，在月影正落入水面之时，张开血盆大口将那飞行的身躯吞入口中。旋即，投身潭中。巨大的身躯拍击潭中水，晶莹的水花飞里水面，在阳光下美的灿烂耀眼。
顷刻间，崔天浩轰然倒地。
幽幽水潭中，波动翻滚，只留下下沉的道道水流。
风华绝代的佳人竟以如此凄美的完结接受了苍天的安排。
她死了吗？
为何心会痛的这般厉害？
崔天浩匍伏在地，心如死灰，忽又心生一丝幻想，忙用双手爬行到了潭边，没有一丝犹豫，纵身没入水中。
就在崔天浩投入水潭时，青蟒也以黑色巨蟒相同的姿势飞身射入潭中，将未曾下沉的崔天浩用嘴提了起来，扔上了岸。
崔天浩呆呆的看着湖中，水纹阵阵散开，渐渐静了下来，不见任何踪影，又呆呆的看了看救自己回来的半龙形青蟒，双目空洞茫然，丢了魂似的，便连死的心也都没有了。
人间的爱恨情仇如同霎那闪逝的流星，仅仅一瞬间的光芒，便留给了有心有情人最动人的温暖。只是对于崔天浩来说，这温暖来得快去的更快，只连他身上最后的精气神也一起带走了。
青蟒静静看着，似乎也感受到了几分异样，围了崔天浩转了几转，犹豫着什么，先是不解，又在他身上嗅了嗅，想到什么，躯体剧烈舞动起来，一声仰天长啸，看那样子，竟满是兴奋之情。
都逃不过苍天作弄的，崔天浩轻叹一口气，闭上双眼等待死亡降临。闭眼那一刻，黑衣女子清秀憔悴的脸又浮上脑海，凄美的身影，柔情的佳人，与深入脑海的那个日思夜想却想破脑袋也未曾想起的人影慢慢重合。
月影！月影！
啊！
在他捂住胸口的一刹那，三道光芒自崔天浩体内迸射出来，天地间的色彩都暗了下来，这流星一般的光芒，似乎是集聚一生的能量在这一瞬间释放的干干净净。
头好痛！心也好痛！
血布满双眼，红色取代了天地原本有的颜色，让伤心的人迷失了方向。
迷离中，崔天浩渐渐倒了下去。
那一刻才发现这个多年来久经风沙的男儿眼角旁已是泪迹斑斑，阳光下，正闪闪发光。
良久，良久……
茫茫大漠无边无际，一个影子缓缓走来，一个女孩艰难的前行着，后面一群恶狼步步紧逼。突然，女孩身形晃了晃跌倒在地。男孩用尽全身气力跑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到达女孩倒下的地方。
沙漠远处一个黑色人影遮住了直射的阳光，将女孩轻轻抱起，一步一步消失在沙漠边缘，消失在男孩的视野中。
“月影，不要离开！”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崔天浩自梦中惊醒，却见自己仍躺在水潭旁边。那青蟒乖乖的躺在自己旁边，好奇的看着自己。
崔天浩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非但没有力气，全身更是遍体鳞伤，便呆呆躺在地上，静静等死。
或许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青蟒看着崔天浩醒来后动也不动，眨了眨眼，又转过身迅速向身后的洞内奔去。不一会儿，又欢快的从洞中奔来，口中却多了两个珠子。
正是水火二珠。
两珠子青红光芒暗淡，可能是无数光芒涌入崔天浩身体，法力弱了不少。方才情况危急，崔天浩头痛欲裂，痛失神智中，也不知将其丢在何处。这青蟒找了回来，将珠子放在崔天浩手上，巴巴的看着崔天浩，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气声，像是等待着什么？
崔天浩一愣，摸了摸珠子，又见青蟒竟温顺的跪在地下，那期盼的眼神，竟像极了月影那双在水潭边而期盼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你想要什么？”良久，崔天浩吐出了这句话，说话时已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一句话便气喘吁吁。
青蟒欣喜的站立起来，在原地奋力向天空跃起，可就在龙腾崛起时，龙鳞上一道光芒闪耀，将那身躯压了下来。只见龙鳞上密文经语连成一片蓝光，遍布全身，在青蟒挣扎时若隐若现。
崔天浩终于明白这青蟒为何不能化身为龙，便是这龙鳞上的经文让它成了这个半龙形的怪物，苦笑道：“我以为只有凡人会有力不能及的事，却没想到连你也有。”想到月影在自己眼前消逝，言语中满是黯然神伤之情。
挣扎片刻，青蟒蔫了下来，又爬在地下，看着水火二珠，流露出发乎本能的敬畏之情，目光幽怨的看了看崔天浩。
幽怨？崔天浩不能自已的想起月影，想起那个依恋着自己的女子。
“我连她都救不回来，又如何帮的了你呢？”
“呃…”
青蟒发出不甘心的嘶鸣，只惊得山涧四处兽走鸟飞。
“孽龙，休得放肆。”
崔天浩怔怔出神，只见一众人等自天而降，发话之人是一灰发道长，此人御剑而来，一身墨绿道袍迎着高空寒风随意摇摆，却游目俯视，气定神闲。
好一派仙风道骨，崔天浩心道。
这人正是现在执掌龙虎山天师一门上清宫首座马攀真人，而他身后众人除了张恒，龙虎山各峰的长老都到齐了，赵临风与梦浸月也尾随而来。看来这孽龙一闹连久未出山的龙虎山众高手都引了来。
自二十通玄真人闭关以来，一直是马攀代为执掌龙虎山，多年天师一门事无巨细必亲自过问。这青蟒修行逾千年，修身成龙本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只是此龙问世绝非在众人的理解能力内。
五百年前张道陵占卜星相，得知天地灵气东流，无法逆转，恐蜀民受害，遂入蜀布道。途经丰都野地，发现此地灵气已然外泄，天地阴灵汇聚，阴气逼人，且野草丛生，瘴气肆虐，每隔数里便能见遗尸腐败迹象。
张真人知此乃天道循环无法逆转，却心中不忍，遂凭借水火二珠以无尚法力逆天而行以解救苍生。这条孽龙便是真人救下的一条生灵。
原本这青蟒五百年前便可飞升成龙，只是那时青蟒即将化身时受阴邪侵身险些堕入魔道，真人怜它修行不易不忍取他性命，又唯恐其祸害苍生便以高深法力封住青蟒身上邪毒。
青蟒感激张真人不杀之恩，随同真人来到这龙虎山，勤加修炼，希望早日清除体内邪毒，让真人为其解封。
可不过二百年，青蟒体内邪毒未及消除，张道陵却已然仙去。
而且这封印灵力太过强大，青蟒又历经三百多年，体内邪毒也去了七七八八，可一直无法突破封印，便也无法化身成龙。此时不知是何原因，青蟒虽已强行化身成龙，却受限于封印，徒有半个龙形而已。
这也是马攀众人不能理解的，按道理这青蟒应先破除封印方能化身为龙，可此时不知何种原因，使其竟能强行化身。
难道是它已解除禁封？
若是事实，这青蟒应当飞升远遁才对，为何还逗留在此，还这般暴戾发狂。
若不是，他又如何能做到化身的呢？难道祖师爷哪里算错了？不可能的！
马攀见孽龙嘶吼，只道是其发狂之举。孰不知，孽龙仍未突破限制，方才对崔天浩那般异样行为，也只不过是想求他替自己解除封印罢了。不过这孽龙只看到崔天浩持有水火二珠，以为他乃张道陵传人，却不晓得崔天浩根本不懂道家法门，更不懂这无上的封印仙诀了。
忽然，孽龙对着崔天浩，仰首悲鸣，嘶鸣声越加响亮。
见此状，马攀真人料那少年有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率先一步祭起那柄名曰‘龙吟’的上古宝剑飘向孽龙，但见此剑长约两尺半，通体玄黄，一龙纹缠绕剑身。马攀只是轻轻一抖，顿时金芒暴涨，隐隐发出龙吟之声。
身后众位也纷纷祭起各自的法器，顿时，各种霞光在山涧之中闪耀。
月影死后，崔天浩忽觉得身心空荡，只想一死了之，向水潭中挪动身体，可手脚软弱无力，哪里行动得了。又见一众人如天仙下凡却是为了来救自己，不免心中苦笑，为何想死都这么难？
孽龙见一众人来势汹汹，丝毫无惧，正欲应身而上，却见马攀的‘龙吟’金光大盛，身子顿了一顿，又停在了原地。看来孽龙嗅到了剑身那熟悉的气息，天师张道陵的气息。
“慢！”孙立急道，来到马攀身旁，低声道：“师兄且看。”说完向孽龙身旁崔天浩的手中指去。
马攀吸了口冷风，满脸震惊，忙道：“那是？”
孙立忙向马攀点了点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马攀虽猜到这是祖师爷开山时的水火龙珠，却不敢相信，此二珠会在这里出现。当年祖师爷凭此二珠纵横大江南北，可后来不知为何消失。几百年来龙虎山苦苦追寻亦不能找得，此时却出现在这个无名少年身上，想到这里马攀不禁叹了口气，若是二十多年前有这二珠相助，我正道武林在那场大战中也不会胜的那么惨烈。
孽龙见马攀的‘龙吟’未动，退了退身子，一把抓起崔天浩向洞内跑去。
马攀大喝一声：“拦住它！”
但见齐勇与碧君仪飞了过去两人两把拂尘腾起，但见一个虚行八卦跃起，青光大盛，挡在孽龙身前。
“轰”
孽龙的身躯重重的撞在八卦之上。
孽龙固然强大，可受封印限制，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拼，与齐勇二人的灵物法宝相比却弱了许多。纵使如此，此时孽龙的身体之强悍也不能于往夕同日而语。
但见轰然过后，人与龙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赵临风与梦浸月忙过去相助。
山涧两面是山，孽龙前面四人，后面又是马攀与孙立，进退不得。
此时最尴尬的莫过于崔天浩，只见他为孽龙前肢抓住，身处半空之中，手中拿着水火二珠又不能滕出手来挣扎。虽说崔天浩已将生死看开，但落到这个境地也不免满脸通红。可是孽龙才不管你脸红不红，双爪舞动，只将崔天浩摇的七荤八素，哭笑不得。
“龙兄，拜托你先将我放下来，骨头都要散了。”
面临此境，崔天浩恢复那沙漠中少年时的玩世心情，竟跟孽龙调笑起来。
见这少年危难之中仍不忘自嘲一番，一众修道之人不免心中好笑，可习惯了矜持的德高望重的长老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而赵临风嘴角，眼角扬起满是笑意，虽努力保持在各位师叔师伯面前庄重仍无法自持，那梦浸月更是“呵呵”的笑出声来。
崔天浩自然是认出来眼前的蓝衣少女便是早上让孽龙追杀与自己一同奔逃的其中的一个。忽然想起那萧雨琪来，忙问道：“姑娘，请问萧雨琪姑娘现在可好？”
“你认识雨琪？”碧君仪疑惑的看着崔天浩。
“师叔，我们被这孽龙追的时侯，他同雨琪师妹是一起的？”赵临风在一边小声说道着，一边警惕的看着那孽龙。
梦浸月打量崔天浩几眼，道：“雨琪受了点小伤，正在山上休息，不会有事的，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崔天浩苦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这孽龙若要想杀我，我怕早都入五谷轮回之所了。”
闻此言，众人还是不自主一笑，唯独梦浸月傻傻望着崔天浩，奇问道：“什么是五谷轮回之所？”
崔天浩慢慢说道：“便是你用时舒爽无比，不用时嗤之以鼻的地方。”
梦浸月思索片刻，还是没想到他说的是哪里，忙侧过身小声问赵临风。赵临风憋着满腹笑意，小声的说那是茅厕。
“哦”
梦浸月叹了一声，恍然大悟，忽然觉得不对，又见到几位师伯看着自己满是好奇好笑的模样，顿时羞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又想到都是眼前这个坏蛋害自己出丑，气愤不平，便狠狠盯着崔天浩，心里暗暗大骂。
这一番说笑，也让方才那紧张气氛缓解了下来，孽龙似乎也觉得这群里人敌意减轻了不少，便将崔天浩放了下来，像先前那般爬在地下，巴巴的看着他，却又怕马攀众人将其夺走，便将身躯蜷缩一圈把崔天浩围在中间。
赵临风对着马攀道：“师傅，现在怎么办？”
马攀见那孽龙竟这般作为，甚是不解，又不敢妄下结论，道：“看看再说。”
梦浸月见孽龙将崔天浩放下，崔天浩的身子摇了摇便倒在孽龙身子上，仿佛身体里半分力气也没有了，情景甚是凄凉，双眼中不觉已有泪水渗出。
**********************
花郎传》叶孤南著
**********************
